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无声情歌 作者：一苏七一 文案 十几岁就固执的想嫁给一个人，陪他到老，就算死后手还牵在一起，这样的想法，有多少个傻女孩曾经拥有过？即便那时的你，情窦初开，年轻到还来不及去遇见一个对的人。可你依旧偏执的认准了他，以为这就是一辈子了。 却不知道原来一辈子可以有那么多变故，你年少的坚持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被颠覆到面目全非。 苏漠一直以为自己会爱温斯年到老，如果没有他的不告而别，没有他的突然订婚，没有那个让她从头到尾都抬不起头来的神秘隐情。 苏漠也一直以为自己和叶子谦是该老死不相往来的，如果没有那次奥数竞赛，没有白夏的介入，没有那个少年近乎惊天动地的美好爱恋和那场来势汹汹的疯狂追求。 那么这一切都会是原本的模样，她依旧只是那个简单等待着温斯年归来的怯弱少女，而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天之骄子。可是生命让他们有了交集，却终不肯赐予一场美好。 年少的往事被一件件残忍剥开，逼疯了苏漠的妈妈。青梅竹马陆小年以名门公子的身份强势的回归，又带来一场近乎失控的诛心之爱……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骑士与剑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漠，叶子谦 ┃ 配角：温斯年，陆小年 ┃ 其它：苏七，这不是坑 ================== ☆、楔子 回忆是尘世最无用的东西 　　 　　当往事如风，烟消云散时，谁还会记得你如初的模样？ 　　 　　——题记 　　 　　秦宁和苏漠说分手的时候，苏漠正在喝茶。听见对面男子把话说完后，她也只是淡淡的笑。把剩下的半杯残茶喝完，她慢条斯理的点头，说好。 　　 　　秦宁却是愣住了，徒劳的似乎想多解释些什么。苏漠已经结账要走。最后他也只能怔怔的看着那个女子离开的身影，轻声叹息。 　　 　　虽然说要结束的人是他，可是他却似乎才更像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苦笑一声，女子大波浪的流苏裙已经飘远，他也才慢慢缓过神来。掏出手机给新结识的那个女生打电话。可是他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 　　 　　他有些惊讶的想挣脱，那人已经开口了，隐忍的，仿佛在竭力平复着什么，他说： 　　 　　“刚才那个人是叫苏漠么？” 　　 　　秦宁被他那么凶恶的眼光所震慑。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才自知不对。而男子已经放开了他，头也不回的就朝刚才流苏裙离开的方向追去。 　　 　　可是他那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实在有点儿像困兽一般的姿态。 　　 　　是很爱阿漠的人吧，他怔怔想着，突然自嘲而笑：这些关他什么事呢？反正都是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了吧。 　　 　　这样想着，不免又有些惆怅。 　　 　　最后还是把手机放回口袋，他迎着上海凛冽的风。 　　 　　觉得这么大的城市，其实是有些冷的。 　　 　　苏漠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同屋的林静正在泡杯面。见她回来时，似乎吃了一惊，但也只是片刻便从善自如的笑道： 　　 　　“我本来以为你今晚不回来。” 　　 　　“我本也这样以为。”她浅淡的笑，把包放下，便去厨房拿杯面： 　　 　　“烧了多少水？够不够再泡一碗。” 　　 　　“不是吧。你家秦宁这么小气，连饭都不让你吃饱。” 　　 　　“我们分手了。”这本也不是在责怪抱怨什么，只是在叙述而已。却陡然让林静沉默下来，她这样的人难得开个玩笑，还要弄个这么尴尬的收场，实在让苏漠心生歉疚。 　　 　　微笑着，她又说了一句： 　　 　　“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啊。只要结束了，就是过去式了。 　　 　　不管多少年，我们终究都是别人的过去式。 　　 　　回不去的，过去式。 　　 　　苏漠有些恍神，林静已经帮她把杯面泡好。浓郁的香气飘满整个小小的客厅，隐约中，有些像那些年代久远的画面。也有人为卿洗手做羹汤，那时的温暖明亮，就像现在的模样。 　　 　　只是吃过杯面的人其实都知道，这种面不过只是闻起来香，吃起来的味道其实尔尔。 　　 　　所以，终究也还是不一样了。 　　 　　那些过去的，痴缠不清的回忆。 　　 　　真的，已经在那一年，彻底死去。 　　 　　苏漠想到这，已经从林静手中接过杯面。 　　 　　动作利落的拌好面，正准备开吃时，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一阵一阵的，有些像催命符咒一般的急促叫声。沉闷的，透出一股不详的气息。 　　 　　林静有些疑惑的放下杯面，出去开门。 　　 　　然后苏漠就看见了那个熟悉又遥远的人，他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清瘦凌厉了一些，隐约中，不再是她所熟识的那个温润男子，反而渗进别人的影子。 　　 　　她静静看着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惊慌失措。 　　 　　而男子已经大踏步迈到她身前，用力一把抱住她。他那么坚强的人竟然也会在她的面前露出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的模样，他说： 　　 　　“苏漠，我找了你很多年。”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任他抱着。安安静静，就像她也曾贪恋过这个男子的温暖，就像她也在这里等着他很多年。 　　 　　可是，她的表情那么冷淡平静。她以前最爱笑的双眼已经没有了当年那些放肆到近乎傻气的笑意。 　　 　　她终究，不是年少时的那个女子了。 　　 　　可男子却不甘心，他依旧紧抱着她。即便感觉到她的冷淡，也只是固执的不肯松开。用力拥抱着她，他困兽一般的喃喃： 　　 　　“阿漠。我已经抛弃一切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一辈子，也不用再分开了。” 　　 　　苏漠不说话，只是那双清冷的眼里却慢慢透出一点悲凉的神色。 　　 　　终究，她也只是凉薄的叹息，理智而决绝。她说： 　　 　　“温斯年，我们回不去了。” 　　 　　男子似乎被她这句话触动，苏漠感觉他的臂力更紧。然后她□□的脖颈间就感觉到一点点微湿的凉意，凉薄而炙热。 　　 　　一如那一年那个人留给她的那些东西，皆是悲痛不可再复制的过往流年。 　　 　　模糊中，是谁的笑语清清浅浅的传来。 　　 　　唱年少好时光，一梦黄粱犹未醒。 　　 　　模糊中，是谁的叹息低低浅浅的响起。 　　 　　叹过往太轻狂，谁已散落在天涯。 　　 　　而今，终究也只剩下她自己。给自己戴上最坚硬的铠甲，为自己固造梦中的港湾。 　　 　　可是，终究还是想问问， 　　 　　那些人，那些事， 　　 　　你们还好么？ ☆、Chapter1 我亦年少，你未老 　　 　　年少时，你还在时，我是宇宙无敌的小公主。 　　 　　长大了，你离开后，我是最没骨气的苏狗腿。 　　 　　——题记 　　 　　苏漠把手中的笔放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后面男生的位置又往前挪了点。默了默，她终究还是没说话，只是把椅子往前移了点。却不小心踢到前排男生的脚。 　　 　　她愣了愣，男生已经回过头，冷冷看着她，他英俊的脸上满是不耐。 　　 　　“对，对不起……”最后，也只敢这样喏喏的道歉，而男生只是不耐烦的皱着眉，有些厌烦的啧了一声。没再说话，反回头去继续听课。 　　 　　苏漠觉得自己舒了口气，却听见旁边吴悠悠偷偷摸摸的声音： 　　 　　“叶子谦生气也很帅啊。” 　　 　　“……”她有些无语，淡淡看了一眼眼前人挺俊的背影。突然想到一句话，便轻声嘀咕了出来： 　　 　　“回眸一怒百媚生，万千粉黛不及君。” 　　 　　说到这里，自己却笑了，身旁的吴悠悠也笑，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前面少年挺俊的背影僵硬了一下，然后就突然回头，他冷冷看着她，眉头皱的更厉害： 　　 　　“你说什么？” 　　 　　苏漠完全被惊到，瞪大眼睛，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吴悠悠也明显被吓到，两个女生都是心惊胆颤的看着前排英俊的少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少年身边的男生也转过头来。看见两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生，便笑着拍了拍叶子谦的肩膀，大大咧咧的道： 　　 　　“子谦，别和女生计较啊。” 　　 　　叶子谦这才没说话，只是转头时还是狠狠瞪了苏漠一眼。冷清凌厉的模样，也依旧英俊的让人不敢直视。 　　 　　苏漠被他瞪得心惊肉跳，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不惹这尊煞神。 　　 　　只是有的时候你越不想来什么，偏偏就越要来什么。 　　 　　当数学老师宣布学校选出的奥数竞赛名单时，苏漠就有这样的感觉。而前面的男生显然也对她这个搭档不满意，以至于本来就不耐烦的脸色更是难看。 　　 　　当老师把名单宣读完毕的时候，他就站起了身，也没和老师说一声。他直接转身出了教室。凌厉而嚣张的模样，让年轻的女老师面上尴尬。 　　 　　但叶子谦身份特殊，所以她终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上课。 　　 　　好在，没过多久叶子谦就回来了。整节课也安安静静，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下课的时候，少年就直接回头，清冷的桃花眼冷冷瞪着苏漠，他慢条斯理的开口： 　　 　　“既然竞赛你和我一队，就给我好好复习。敢拖我后腿，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是他第一次和苏漠说话，辅一开口就是威胁。让女生多多少少有些无语。愣神了片刻，看少年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便赶紧应承道： 　　 　　“嗯。我知道我知道……” 　　 　　她答得如此爽快，怯怯的模样却惹得叶子谦更是厌烦。冷冷啧了一声，他大牌的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一旁的吴悠悠看在眼里，小小的脸上却有些兴奋。悄悄附在同桌耳边，她的声音也小小的： 　　 　　“叶子谦很难得和女生说这么多的话啊。” 　　 　　“……”苏漠下意识的偷偷打量了一下前面少年挺俊的背影，这次学乖了。再没说一句话，只是敷衍的朝吴悠悠点点头。低头继续研究她的英文课本去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叶子谦让苏漠留下和他一起补奥数。 　　 　　接到吴悠悠羡慕的眼神时，苏漠都想哀嚎了。可是碍于叶子谦冷冷的脸色，她终究还是屈服。乖乖掏出数学课本，准备做题。 　　 　　只是才拿出来就被叶子谦鄙视了，少年不太耐烦的瞪着她，手指戳着她的数学课本，恨不得把它戳出一个窟窿来： 　　 　　“你不会以为出竞赛题目的都是脑残吧！？换一本有建设性的来。” 　　 　　“我，我就这一本。” 　　 　　“你是原始人么！”叶子谦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时已经彻底烦了。正想发作，却见女生受气包似的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却是宁静秀婉。 　　 　　他心里突然就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击了一下，连最坚硬的地方都软了下来。难得做出退步，他勉为其难的道： 　　 　　“算了！今天先用我的，你明天自己去买一本。” 　　 　　“……” 　　 　　“听见没！？” 　　 　　女生还是不回答，如此不识好歹的样子却是少见。叶子谦只觉得心里的火腾腾往上冒，正想发作来着，却听见她低若蚋蚊的声音： 　　 　　“那个，我没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似乎也觉得羞愧。连长发旁露出的小半边耳垂都红了，能滴血一般的模样，明显是羞耻到了极致。 　　 　　叶子谦千算万算算不到是这样一个答案。顿时什么火气都消了，看见女生这样，还隐隐有些愧疚。 　　 　　可他终究是骄傲的人，所以只是掩饰一般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本想着这个话题就这么糊糊涂涂过了，却不曾想女生竟然会莫名其妙的道歉。 　　 　　低低的声音，懦弱而卑微： 　　 　　“对不起。” 　　 　　“算了算了。”叶子谦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打发似的挥挥手，他说： 　　 　　“反正我家里还有几本没做过的。明天给你带来好了。” 　　 　　“谢谢。”女生还是低声回答着，头似乎更垂了一点。连脊背都微微弯曲了下来，仿佛承受了什么重担似的，几乎都直不起来。 　　 　　叶子谦默默看了一会，突然就觉得这样的女生，其实是有些可怜的。 　　 　　两人的补课不算愉快。但为了奥数比赛还是坚持着。一个多小时的补课结束后，说好以后每天下午放学都留下来补一个小时的课，两人就各自回家。 　　 　　苏漠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没人。想了想，这个时间，妈妈应该是出去摆摊了。看见餐桌上没有晚饭，便知道她应该也没吃饭。 　　 　　无奈，只能自己从冰箱里找出食材。动作利落的做了两个菜。自己随便吃了点，就用保温盒装好，出门去给妈妈送饭。 　　 　　林玉琪摆摊的地方就在市中心，那里热闹，来往人流量也够多。虽然离家远了点，但生意总是很好。 　　 　　林玉琪卖的都是些时下小女生喜欢的饰品和小玩意，利润不错，足够养活她和正在读书的女儿。 　　 　　苏漠倒了两趟车才到那里，一下车就看见妈妈缩在摊位前，面容有些憔悴。大大的杏眼下两个明显累出来的黑眼圈，衬得脸上的皱纹更多。 　　 　　她提着保温盒，缩在一旁，呆呆看了会。 　　 　　这才深深吸了口气，走了过去。努力扬起笑容，大力拍了拍妈妈的肩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欢快一些： 　　 　　“美女，饿了没？” 　　 　　“漠漠——” 　　 　　她妈明显很吃惊，但很快脸上便露出个笑容，她已经把保温盒递了过去： 　　 　　“趁热吃。” 　　 　　“你这孩子，怎么跑这来了。” 　　 　　“给你送饭啊。要是饿着大美女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切！就你爱贫。” 　　 　　她妈嗔怪了一句，却还是接过保温盒。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吃了一口，又想起什么，她问她： 　　 　　“你自己吃了没？” 　　 　　“肯定呗。我又不是你。”苏漠给她个白眼，赖在她妈身边撒娇的问道： 　　 　　“好吃么？” 　　 　　“嗯。比妈妈手艺好。” 　　 　　“那当然。” 　　 　　“……” 　　 　　两母女又闹了一会，其乐融融的模样，倒也算是一副天伦之乐的画面。只是在这样秋日的小摊前，到底还是显出几分萧索的意味。 　　 　　叶子谦刚从饭店出来，就看见这幅画面。相比于刚才的纸醉金迷，现在的天伦之乐不免就有强烈的错位感。当看清楚摊位前的女生时，便彻底怔住了。 　　 　　可女生笑的那么开心，一点也不像作假的模样，似乎真的很开心。 　　 　　叶子谦怔怔看了会，想起下午他让她去买书时，她的反应。不免就生出几分歉疚。 　　 　　和身旁的发小打了个招呼，他直接走了过去，站在摊位前，他叫她的名字： 　　 　　“苏漠。” 　　 　　女生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只是看见他时，便怔住了。勉强扬唇露出个微笑，她说： 　　 　　“是你啊。叶子谦。” 　　 　　“嗯。”男生可有可无的应了个单音节，也不主动和明显是他长辈的林玉琪打招呼。只是臭着张英俊的脸，冷漠的表情一如既往。 　　 　　苏漠却一点也不尴尬，笑着给他们介绍： 　　 　　“这是我妈妈。妈妈，这是我这次奥数竞赛的搭档，叶子谦。” 　　 　　“哦。你好你好……”苏妈妈有些拘谨的向他微笑，憔悴的脸上依稀还能看见当年风韵犹存的模样。 　　 　　叶子谦突然就觉得尴尬，有点后悔自己傻子似的跑过来。他也只能敷衍的笑笑，又随便和苏漠扯谈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等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城市的重重灯火下，林玉琪才有些担心的问女儿： 　　 　　“漠漠，妈妈是不是给你丢脸了啊。” 　　 　　“你说什么呢！妈！”苏漠觉得嗓子眼有点发干，偏偏苏妈还是一脸担忧的模样。最终也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却更让苏漠难受了。 　　 　　苏漠没待多久，就被林玉琪赶回家了。 　　 　　转了两趟车，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苏漠看着安安静静空无一人的房间，觉得心里窒息的难受。 　　 　　但还是手脚俐落的写完作业，洗了澡，躺在床上。她才能闭紧眼，慢慢把自己放空。 　　 　　心脏那个地方有些压抑，似乎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自从爸爸离开后，或者说自从那个人离开后。 　　 　　我很想你们，真的很想你们。 　　 　　你们在哪里啊？ 　　 　　爸爸，斯年哥哥。 　　 　　翌日，阳光明媚。难得在秋日中看见这样的暖阳，苏漠觉得自己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妈妈昨天大概很晚才回来，现在还在睡觉。苏漠把早餐做好，自己吃了点，给妈妈留了一半，便去上学。 　　 　　只是才到教室的时候，前面的叶子谦就转过身来，几本奥数书直接丢在她面前，少年清冷的桃花眼里还是满满的不耐： 　　 　　“拿去看。下个礼拜前把题目都做一遍，不懂问我。” 　　 　　“哦。”苏漠下意识的就应了个单音节，接过书，却发现几乎全是全新的。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 　　 　　男生却是皱着眉，别扭又略带着些邀功意味的对她道： 　　 　　“这些题目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比较适合你这种菜鸟。” 　　 　　“……谢谢。” 　　 　　“切！” 　　 　　上午的小插曲便这样过去了，只是迟钝如苏漠压根就没发现班上女生看她的眼光已经有些不对了。 　　 　　叶子谦那样的少年，从来就是万众瞩目的人物，高高在上，王子一般的存在。连公主分着都不够，又哪容灰姑娘觊觎。 　　 　　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几个并不相熟的女生邀请她一起吃午饭时，苏漠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可女生们的态度不容拒绝，她人缘向来不算好。难得有人肯抛出橄榄枝，自然是矛盾又故作矜持的接下。 　　 　　而在这所高中读书的孩子除了极少数像苏漠这样考进来的优等生，大多都是家底殷实的千金少爷。 　　 　　自然不会放下身段像她那样去吃什么食堂廉价又不干净的大锅饭，虽然苏漠一直觉得那里的芹菜肉丝味道很不错。 　　 　　但她们连食堂好一点的小炒都看不上，又如何接受苏漠的意见，去吃什么据说味道很不错的芹菜肉丝了。 　　 　　几人最后选的是一家校门口的私房菜馆，大门口砌的富丽堂皇，外面停着一溜烟的小车，即便苏漠这只土鳖认不出那些牌子，也清楚绝对价值不菲。 　　 　　所以当看见外面的装潢时，苏漠就知道自己来错了地方，赶忙拒绝： 　　 　　“我还是不去了。这里太贵了。” 　　 　　几人明显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齐齐愣住，气氛顿时便有些尴尬。苏漠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这种地方对她来说的确太贵了。正想再说点什么时，班上的学习委员林璐已经轻描淡写的开口了： 　　 　　“没关系。我请你吧。我有这里的卡。” 　　 　　苏漠顿时便有些被噎住，心里隐约有点受伤的感觉。几个女生已经一路附和着，把她推进了大门。 　　 　　只是才进去，就看见班上几个男生坐在那里，笑闹着聊天。而叶子谦也在其中，没参与他们的打闹，只是抿着唇，清冷的一如既往。 　　 　　几人看见她们明显也愣了愣，然后便笑着打招呼。既然都是同班，几人干脆换了个大桌，坐在一起。聊天打闹倒也颇为热闹。 　　 　　苏漠坐下的时候，叶子谦似乎看了她一眼。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英俊的眉目轻轻蹙了起来，有些凌厉的模样。 　　 　　苏漠只当没发现，尽力参与同学之间的聊天，让自己显得合群一点。 　　 　　不过那些少年少女聊得大多都是奢侈品，什么爱马仕的包包，香奈尔的香水，或者名车豪宅。总之全是她完全插不上话的话题。 　　 　　渐渐，苏漠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便不再小丑似的去努力附和她们的话题。只是闷头吃饭，却突然听见身旁的一个女生问她： 　　 　　“对了，苏漠。还没问过你了。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苏漠听到这话时愣了一下，从饭碗里抬起头，她诚实的回答： 　　 　　“我妈是摆摊的。” 　　 　　“啊！？”几人明显吃了一惊，然后几个人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只有叶子谦没笑，他只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筷子，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东西。 　　 　　笑了一阵后，大家渐渐停歇下来。刚才的那个女生又继续问她： 　　 　　“那你爸了。不会也是摆摊的吧？” 　　 　　“没有。”苏漠迟疑了一下，还是静静的答道。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和她们一起出来吃饭。如果不出来，她就还是可以吃着她最喜爱的芹菜肉丝，间或看一看食堂外面的天空，明朗如斯。 　　 　　女生还在不依不饶的追问： 　　 　　“那苏漠，你爸是做什么的啊？和我们说说呗。” 　　 　　“对啊。和我们说说啊……” 　　 　　越来越多的附和，吵闹至此。让她觉得自己飞扬的思绪有些脱轨。轻微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她已平和。继续淡定扒饭，她云淡风轻的开口： 　　 　　“我没有爸爸。” 　　 　　“啊！？”众人同时一惊，只是惊慌过后，却是一片静默。好半天，一个女生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歉： 　　 　　“对不起啊。那个，我们不知道你爸他那个了。” 　　 　　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总是怯与把那两个字说出口。她们都太年轻太幸福了，所以那些与生命死亡有关的东西，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遥不可及，太过沉重负荷了。 　　 　　连叶子谦的眼神都有些变化，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说不清心里那一点点酸涩和心疼是为了什么。 　　 　　可是苏漠却依旧只是漫不经心的表情，见众人都面露同情的看着她。反应过来后，便有些啼笑皆非的解释，她说 　　 　　“不是，你们误会了。我爸没去世，他只是和我妈离婚了。”她依旧云淡风轻，就像在陈述一个陌生人的事一样，连夹菜的手都很稳。 　　 　　四周的气氛却很奇怪，众人突然都有一种被狠狠耍了一把的感觉。而当事人的表情依旧很淡定，吃饭吃的筷下生风，一瞬间又消灭了一碗米饭。 　　 　　后来的气氛总算慢慢欢乐起来，毕竟是少年男女，从来都是没心没肺，几人欢欢乐乐的笑闹一通，顿时便将刚才那一出忘得干干净净。 　　 　　只是结账的时候，又出了点小问题。 　　 　　本来大家都是学生，虽然家底殷实了些，却毕竟都是消费者。所以这顿饭是AA制的，只是收钱的时候，苏漠却沉默了。 　　 　　那负责收钱的同学一连问了两次，开始说请苏漠的女生才反应过来。刚想起似的，她笑着道： 　　 　　“苏漠的钱我来给。” 　　 　　这本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语，却平平多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一时之间，几人看苏漠的眼光都有些不对，竟是都平添了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而苏漠倒是满不在乎，笑着点点头。仿佛并未察觉周围人的眼神，此等脸皮厚度真是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几人往学校走去的时候，一个女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苏漠： 　　 　　“对了，苏漠，你妈摆摊卖什么的啊？” 　　 　　“一些小饰品。发卡和夹子什么的。” 　　 　　“哦。那挺好的啊。就是不知道漂不漂亮。要不你带几个给我们看看，要是好看，我们就在你妈那里买了。” 　　 　　“行啊。明天就给你们带。”苏漠答得很爽快，似乎一点也没听出几个女生轻蔑的口气。 　　 　　而走在她们身后的叶子谦抬头淡淡的望了她们一眼，少年清俊的眉目蹙的更紧。隐约，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 　　 　　下午放学的时候，当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个时。叶子谦看着眼前认真做题的女生，终究还是没忍住，冷嘲道： 　　 　　“看不出你这么虚荣。” 　　 　　“什么？”苏漠从题海前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而少年却似乎越发恼怒，把手中的笔放下，他说： 　　 　　“你不是穷的连本数学习题都买不起么！怎么还有闲钱去吃私家菜啊！你当那地方真是你能去的起的么！？” 　　 　　“我知道我去不起。”女生淡淡看他一眼，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就低下头继续做题。 　　 　　叶子谦顿时就有种所有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其实他本意并非想刻薄挖苦她，他只是见不得她今天那么被看低看扁的样子。可明明是想关心好意的话语，说出来时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有些想抓狂，看见她只是专心致志的认真做题，便忍无可忍的嘲讽她： 　　 　　“苏漠，你有自尊心么！？” 　　 　　看着他暴怒的模样，女生显然很疑惑。她不懂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他却好像很生气。想了半天，也是无果。 　　 　　她终究只是露出那种他所熟悉的浅淡笑容，轻声说话，如此漫不经心，她说： 　　 　　“大概是，没有吧。” 　　 　　叶子谦觉得一把火都要烧到心口，偏偏苏漠的神情那么淡定，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连承认都那么直接坦白。 　　 　　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下下面的话语，最后只能很用力很用力的冷哼一声。发现女生的笑容依旧浅淡，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偏偏竟然会让叶子谦觉得悲伤。 　　 　　两人的补课最后算是不欢而散。苏漠回家的时候，照旧自己做饭给妈妈送去，然后在摊子上选了几个样式可爱的发卡，她回家做完一切后，开始休息。 　　 　　迷迷糊糊中，似乎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少年安静微笑，揉乱她的长发，温柔而宠溺。 　　 　　他叫她阿漠，他说，阿漠阿漠，我的小公主，宇宙无敌的小公主。 　　 　　她便笑，扑进他温暖的怀里。 　　 　　然后梦醒了，没有怀抱，没有温暖。 　　 　　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安静的房间里，看着头顶空空荡荡的天花板，哭的那么难受。 　　 　　斯年哥哥，你在哪里啊？我很想你。 　　 　　她对着虚幻开口，感觉到脑海深处的那个笑容似乎也慢慢变得悲伤一点。然后越来越远，终成不见。 　　 　　她缓缓闭紧眼，告诉自己。 　　 　　苏漠，你已经不是谁的公主了。 　　 　　只是隐约中，似乎还能听见年少时他的声音，如清风拂柳般，温暖人心。 　　 　　他说，苏漠，你是我的小公主。 　　 　　嗯。我只是你的小公主。 　　 　　你一个人的，小公主。 　　 　　可是，斯年哥哥，你知道吗？ 　　 　　年少时，你还在时，我是宇宙无敌的小公主。 　　 　　长大了，你离开后，我是最没骨气的苏狗腿。 　　 　　苏漠还真的在班上做起发卡生意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带新的别致发卡过来。虽然质量不算顶好，但胜在样式精致，颜色漂亮，何况价格也合理。 　　 　　几个女生看了后都很满意，和苏漠商量着，要她多带几个过来。一个班本来就只有这么大，女生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苏漠家是摆摊的，卖的东西也精致漂亮。很快，便有人让她帮忙带东西，只是到底带了点高高在上的味道，仿佛凭空就高出苏漠一截似的。 　　 　　苏漠自己倒是没多大感觉，能带就带，反正价钱都是按市价给的，她也不亏。 　　 　　只是后来东西带多了，大家相熟后，也会有女生开玩笑似的问她： 　　 　　“苏漠，大家都是同学，给个批发价吧？” 　　 　　她每次听了都是笑着摇头，虽然面容依旧温婉安静，但姿态坚定。有时被说急了，也只会笑着辩驳一句： 　　 　　“这个在外面已经很便宜了。” 　　 　　“少赚一点又不会亏。我们都买了你家这么多东西了，薄利多销嘛。” 　　 　　“不行的。” 　　 　　每次说到这里，女生们就都会识趣的不多说什么。但看她的眼光到底有些不一样，淡淡的，透着隐蔽的讽刺。 　　 　　不算伤人，却让人觉得刺痛的厉害。 　　 　　苏漠只当未觉，反正自尊心这种东西，从来不能当饭吃。 　　 　　所以，痛过，就好了吧。 　　 　　只是有的时候她还是能感觉到来自前方男生冷厉嘲讽的目光，尖利而刻薄。 　　 　　有次她带的东西实在太多，就把自己的位置当作临时小摊，招呼了有兴趣的女生过来看。后来大概是挤着前面趴着打盹的叶子谦，只见男生瞬间就炸毛似的立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回头。他英俊的脸上神色冷的如腊月寒霜，隐约间，还能看见他咬牙的模样： 　　 　　“吵死了！这里不是菜市口！！” 　　 　　几个女生都被吓得噤若寒蝉，一瞬间就乖乖散开，最后只留下苏漠有些怯弱的对着眼前似乎正在发怒的男生。 　　 　　可是叶子谦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转身回去继续趴着。 　　 　　但自此以后苏漠也学乖了，再也没有把自己位置当作临时小摊。但叶子谦却似乎越发不待见她，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两人下午还是得一起补课，只是做题的时候，女生却听见少年夹着恶意的嘲讽： 　　 　　“喂，你有必要把生意做到学校来么！？” 　　 　　“我……”苏漠想解释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闭嘴，喏喏没有开口。却听见男生更加恶毒刻薄的声音： 　　 　　“你想钱想疯了么！？” 　　 　　“……” 　　 　　“这么喜欢赚钱，你干脆叫苏扒皮好了！” 　　 　　“……” 　　 　　“真没看过你这样的人。一股市侩味！” 　　 　　“……” 　　 　　不管他说什么，女生至始至终都只是垂着头，不辩不驳。一副低声下气的受气包模样，竟然也让他看的心生不爽，最后他忍不住凑过去，想去看看她脸上的表情。 　　 　　却见她正眉头紧锁的纠结着一道数学题，旁边是整齐的草稿，列的逻辑分明，明显就是没有注意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那一刻，叶子谦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些走火入魔的武林高手，一口真气憋在心口，气血上涌。偏生女生一点眼色都没有，竟然还敢抬头问他： 　　 　　“叶子谦，你看这道题我是不是用错公式了？” 　　 　　“……” 　　 　　如果这世界上有人可以一句话就把他噎的内出血的话，叶子谦相信那个人非苏漠莫属！！这无异于更是催动了他身体里那股乱窜的真气，差点让他险些吐血。 　　 　　女生还在自顾自的说话，声音小小的，怯弱的。却如最厉害的化骨绵掌，差点拍的他真气逆流。 　　 　　最后叶子谦只能死死的瞪着她，心里噎的难受。面上也是一副完全死不瞑目的眼神，咬牙切齿的飙出脏话： 　　 　　“错你个头！！” 　　 　　“哦。” 　　 　　苏漠无缘无故挨了骂，竟然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的应承了个单音节，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见他恶狠狠的瞪着她。顿时如老鼠见猫，赶紧低头，继续专心研究她的公式去了。 　　 　　叶子谦气血翻涌的看着女生安安静静专注研究公式的模样，只想一巴掌拍过去解恨！同时心底也无比肯定。 　　 　　苏漠和他，一定八字不和！！！ 　　 　　两人补习完后，便一同出了校门口。 　　 　　刚才有道几何题，苏漠实在没弄懂。便小心翼翼的虚心请教着一旁据说是天才的叶子谦，想弄懂到底是怎么一个解法。 　　 　　其结果无异是被旁边的天才少年骂的狗血淋头，耳边回荡着诸如“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的声音。 　　 　　但好在骂过之后，他总算能心平气和的给她解释。 　　 　　苏漠悄悄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正待要好好听听天才的讲解，却陡然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如划破梦境的闪电，泛着灼眼的清光。他叫她： 　　 　　“苏漠——” ☆、Chapter2 你哭时，我也觉得疼 　　 　　很多年后，她都会记得有那么一个少年。 　　 　　明明不算美好，却想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给她。 　　 　　——题记 　　 　　两人愣了一下，同时寻声望去。便见一个与他们同龄的少年站在校门口，双手兜放在裤子口袋里，却是有些腼腆拘谨。 　　 　　他长了一张很是清俊干净的脸。只是左边眉骨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虽然浅淡，却很狰狞。没过眼睛，像是水墨画里那道被划重的一笔。 　　 　　叶子谦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蹙起了眉。可旁边的女生却像打了鸡血似的，兴致冲冲的飞跑过去。 　　 　　一把抱住那个少年，她开心的几乎要手舞足蹈： 　　 　　“陆小年，你丫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两天了。唉，你别抓我头发……”陆小年好不容易扒拉开无尾熊似的苏漠，就看见不远处一个英俊的过分的少年正冷冷看着他们，未笑已含情的桃花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敌意。 　　 　　他愣了愣，有些拘谨自卑的避开他狠厉如刀的目光。无尾熊苏漠却已经轻轻对那边开口了： 　　 　　“叶子谦，我先走了。” 　　 　　说完便见少年狠瞪着她没反应，于是又搜肠刮肚的挤出个客套用语： 　　 　　“那个，再见。” 　　 　　“谁想和你再见！”叶子谦老大不爽的狠狠白她一眼，一扭头，无比高傲的走了。 　　 　　剩下她和陆小年相视对望了一眼，突然放肆大笑起来。 　　 　　好在叶子谦已经走远，听不见他们的笑声。要不难保不会杀回来找苏漠的茬。 　　 　　两人笑了一阵后，总算停歇了下来。一把搂住陆小年。她哥俩好似的催促他： 　　 　　“走了走了。我请你去吃臭豆腐。” 　　 　　“……你怎么还是那么吝啬啊。” 　　 　　“你瞧不起臭豆腐？” 　　 　　“我有这样说吗？” 　　 　　“我记得以前你总讹我陪你去吃。我不想去，你就骗我说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臭豆腐。比巧克力还好吃。” 　　 　　“……当我什么都没说。” 　　 　　“那去不去？” 　　 　　“好了。老大，我怕你了。走吧走吧……” 　　 　　陆小年一脸无奈的表情，苏漠也笑。却想起那个时候与其说陆小年在讹诈她，不如说是陆小年想通过她去讹诈温斯年。 　　 　　因为那时幼小的他们，只有温斯年的口袋里才会永远装着那么多的零花钱。偶尔还会有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甜美酥华的触感，里面放着榛子和葡萄干。 　　 　　因为数量不多，所以温斯年总是悄悄的塞给她。同时让她不要告诉别的人。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次被陆小年看见了。他便理直气壮的讹诈她说，臭豆腐比巧克力好吃。而后用一块臭豆腐换走了她口袋里唯一的一块巧克力。 　　 　　只要想到那些过往流年，苏漠就觉得心底深处的那个地方软软的。 　　 　　而今，见到久别的故人亦是温暖。 　　 　　两人便一路嬉闹着，没有注意一开始离开的叶子谦竟然去而复返。 　　 　　叶子谦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他只是下意识的就不喜欢看见苏漠和那个少年站在一起。那么亲昵自然的模样，很碍眼。 　　 　　可是才回来，他便看见苏漠在一旁放肆的笑。和平常的那种假笑讪笑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笑进眼睛里的笑容，美好亦明亮。 　　 　　而她身边的少年只是专注的看着她，敛去那些自卑腼腆。他就像在看一个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梦，痴迷而决绝。不容他人染指一般的守候。 　　 　　叶子谦看了一会，觉得颇为扫兴。 　　 　　而渐渐走远的两人也因为久别重逢，自是太过欢乐。没有看见后面那个英俊少年渐渐阴鸷下来的目光和咬牙切齿的表情： 　　 　　“苏漠，你有种！！” 　　 　　最终他也只是低低吐出这几个字。一脚踢开路上的易拉罐，仿佛踢出了某个姓苏名漠的女生。 　　 　　苏漠和陆小年去了以前她们常关顾的那家小摊。两块钱一份的臭豆腐，加很多葱花和辣椒，趁热吃，真是无上美味。 　　 　　辣椒很辣，两人都被辣的鼻尖冒汗，却还是埋头大吃，饿死鬼投胎似的。生怕自己慢了一点，就被对方全部吃光。 　　 　　等吃完后，两人抬头，均看着对方被辣的红彤彤的嘴唇和脸颊。又相互大笑。 　　 　　苏漠觉得很开心，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纯粹的快乐了。 　　 　　而陆小年已经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巾，撕成两半，递给她一半，他说： 　　 　　“苏大胖，擦擦嘴。” 　　 　　“我打你啊！”听到这个尘封已久的外号，苏漠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还是接过纸，三下五除二的擦干净嘴巴，她又看着陆小年傻笑。 　　 　　好久，才试探着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 　　 　　“小年，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陆小年黑黝黝的眼珠似乎暗淡了一下，但只是片刻便笑了。淡淡开口，他说： 　　 　　“嗯，明天就走。我这次是趁着放假过来的，后天还有课。” 　　 　　苏漠愣了愣，心脏似乎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刺了一下，刻骨的疼。但她还是笑着，只是笑容太过恍惚，便透出点悲伤的味道。她喃喃自语，如斯愧疚： 　　 　　“都是我害的。” 　　 　　“胡说什么呢！”陆小年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见她有些神经质的交握着手。便轻声叹了口气，有些迟疑的伸手，他包住她交握在一起的手，轻声说话： 　　 　　“我们俩之间说这些干什么呢。” 　　 　　“我……”苏漠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少年打断： 　　 　　“大胖，别说煽情话啊！我会起鸡皮疙瘩的！” 　　 　　“切！你滚一边去！”她的煽情皆被他的不解风情打散，冷冷白她一眼，她发现自己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看着时间还早，陆小年便说要请她去喝酒。 　　 　　苏漠酒量不好，但这个时候也不想扫兴。打了个电话给她妈报备了一下，便兴致高昂的跟着陆小年找了个大排档。要了几瓶啤酒，几碟下酒小菜。 　　 　　两人边吃边聊，聊这些年的境遇和趣事。专挑着开心事来说，倒也是难得美好。 　　 　　只是苏漠酒量实在太差，几杯便醉。后来便抓着陆小年的手发疯，一会笑，一会闹。最后只是小心翼翼伸手用力抚摸陆小年眉骨的那道疤，反反复复的呢喃一句话。 　　 　　陆小年凑近了，才听清楚她是在说： 　　 　　“小年，对不起。” 　　 　　陆小年突然就有些恍神的愣住，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尚还属于稚气少年的眉目竟透出几分不符合年纪的疲惫与沧桑。 　　 　　迟疑的伸手，他温柔的抚平女生蹙起的眉峰，凑到她耳边，轻声开口。他安慰她，如斯温柔： 　　 　　“没事，大胖，我不怪你。” 　　 　　女生的眉头却蹙的更深，突然迅速伸手抓住他安抚的手。她的神色似乎安心了点，竟然还咂咂嘴，实是让陆小年哭笑不得。 　　 　　隐约间，她似乎又说了些什么。陆小年好奇的凑近了一些，才听清那是一句带着撒娇的呢喃，她说： 　　 　　“斯年哥哥，我好想你啊……” 　　 　　陆小年的手几乎是被冻住似的僵住，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连手指都还犹自维持着那个姿势，可笑的彻底。 　　 　　待他回过神来后，想也不想的就想用力挣开。 　　 　　女生却似乎早有所料一般抓的死紧，唇角也委屈的嘟了起来，露出几分难见的娇憨。她轻声说着话，抱怨一般的语气： 　　 　　“斯年哥哥，别走啊……” 　　 　　陆小年只能无奈的停止挣扎，她这才舒缓了眉目，露出个安心的微笑。她似乎在梦里看见了幸福。 　　 　　而后，再没任何声音，她睡死过去。 　　 　　陆小年发了好长一会呆，才慢慢缓过神来。望着握住他的手恬然酣睡的女生，他的眼神似乎都染上悲伤的颜色。 　　 　　轻声开口，他叫她的名字： 　　 　　“苏漠——” 　　 　　没有人回答，除了大排档喧闹的吵杂，就再也没有他最想听见的那个声音。 　　 　　他微微出神，片刻才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抚摸眼前少女安稳平静的面容。温柔的开口，他如情人一般的低喃： 　　 　　“大胖，你什么时候才肯忘了他呢？” 　　 　　“……” 　　 　　“你什么时候才会看见我呢？” 　　 　　“……” 　　 　　“大胖，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 　　 　　他终于说了出来，那端却是永寂的沉默。一如这些年来，他始终只敢喃喃的对着空气开口，得不到任何回应，亦是孜孜不倦。 　　 　　“大胖，忘了他喜欢我好不好。” 　　 　　“……” 　　 　　“大胖，要是有天你不爱他了，就一定爱我好不好？” 　　 　　“……”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 　　 　　“那我们说好了哦。” 　　 　　“……” 　　 　　“说话要算话哦。” 　　 　　…… 　　 　　大排档内，至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其实这场忧伤的独白已经进行太久太久。就像这些年来，始终都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着，一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 　　 　　陆小年有些怔忪，出神的看着远方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而后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他抽出被女生紧握的手。勉强将烂醉如泥的女生放在他的背上，背她回家。 　　 　　那一夜，只有街边路灯如豆。见证了那个羸弱少年背着那个少女，慢慢的，慢慢走在空无人烟的街道上。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隐约间，像是步入迟暮的老人，佝偻着背，一个人独行远去至人生终点。 　　 　　可陆小年觉得这样真的很好，就像他们曾一起相陪到老，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而相交的手，还是握在一起。 　　 　　虽然这些都是假象，都是虚幻，但至少也是一种宽慰。 　　 　　后来的很多年后，陆小年都记得这一晚。 　　 　　那是他此生，最接近，最接近幸福的一次。 　　 　　虽然终究逝去，但到底存在。 　　 　　就像流星，转瞬即逝，却依是美好。 　　 　　苏漠不知道陆小年是如何艰苦卓绝的把她送回家的，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了个太过久远的梦。 　　 　　梦里温斯年才刚离开，她突然就失去了他所有的消息。他如人间蒸发一般的将她遗弃在这里，而她惊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却依旧高傲，那种被温斯年宠到骨子里的骄傲高傲，几乎像一把锋利的剑，伤人亦伤己。 　　 　　只是以前温斯年是剑鞘，是给予她所有保护的温暖后盾。而今后盾失去了，剑虽还锋利，却终究会被慢慢蚕食消磨，变得愚钝不堪，变得伤痕累累。 　　 　　苏漠的第一个伤疤便是来自陆小年。那道疤就像一道难看的伤痕，留在陆小年脸上，亦留在苏漠的心尖。 　　 　　这些年，多少个夜里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虽终究渐渐消淡，成了往事。 　　 　　却还是怀着愧意。不得安怀。 　　 　　她是真的恨自己的年少。因为太年少了，所以不懂不是所有的人都只围绕着她一个人转。也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她想就可以变成她想要的模样。 　　 　　虽然她更明白年少不是借口，但那些事终究过去了。 　　 　　就像翻过的书页，即便疼痛，即便不舍，也终究回不到当初。 　　 　　她还记得那天不是个好天气，太阳都躲在乌云里去了。天空暗沉沉的一片，似乎要下雨。 　　 　　她倒不是很在乎，因为陆小年说要带她去吃臭豆腐。她有点兴致缺缺，但看见陆小年巴巴的眼神便还是跟着去了。 　　 　　只是还没出大院门，就遇见了陈胖子那伙人。他是这个大院的小头头，占着一身肥硕的肥肉和他爸的领导位置在整个大院里横行无阻。 　　 　　但他从来不敢招惹苏漠他们，因为罩着他们的温斯年明显比他厉害了不止一个段数。但现在温斯年都搬走了，他自然就肆无忌惮了！ 　　 　　反正他早就看不惯苏漠和陆小年这两个一个没爹一个没妈的破小孩，现在正好拿着出气！ 　　 　　所以尽管苏漠他们并没有招惹他，他也没事找茬。拎着陆小年的衣领，他用自认为很古惑仔的声音吩咐： 　　 　　“喂，借点零花钱来花花！” 　　 　　陆小年脸色顿时就变了，苍白着一张脸，竟然还真的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掏钱。一旁的苏漠看着就怒了，跑到陆小年身边。她抓住他颤抖的手： 　　 　　“凭什么要给他们钱。” 　　 　　“我……”陆小年有些为难，看陈胖子还凶神恶煞的盯着他。只能用眼神示意苏漠，女生却丝毫不管。 　　 　　只是用很认真的语气说： 　　 　　“他又不是什么人。凭什么要给他钱！你要敢给他钱，我就和你绝交！” 　　 　　陆小年的脸色更难看了，但竟然真的不再掏钱。只是紧抿着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陈胖子看见到手的鸭子都要飞了，顿时怒了。 　　 　　凶狠的瞪了一眼苏漠，他不耐的道： 　　 　　“你个死三八快点滚！老子不打女人！”说着就把眼光移向陆小年，小小的眼睛眯了起来，努力做出很凶悍的模样。 　　 　　苏漠却也半眯起双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神情。她说： 　　 　　“这是你说的哦。” 　　 　　“什么？”陈胖子还没反应过来，苏漠就已经窜到他身前，用力掐了一下他拎着陆小年衣领的手。顿时就让他疼得哇哇大叫，手已经下意识的松开。 　　 　　苏漠忙带着陆小年跑到一边，他却彻底怒了。几步就跑了过来，举手要打。苏漠赶紧双手环抱住头，同时嘴里还哇哇大叫： 　　 　　“你说过你不打女人的！” 　　 　　“你……” 　　 　　“干嘛！说话不算话啊！你这样的人也能当老大啊！” 　　 　　“……”陈胖子被气的脸色紫红，肥肉都颤颤巍巍的。但刚才的确说了这话，又怎能在一众小弟面前出尔反尔了！ 　　 　　接触到苏漠洋洋得意的目光，更是整个人都快气炸了！搜肠刮肚了半天，终于找到对词。顿时便脱口而出： 　　 　　“你就是个□□养的小□□！不要脸！！”说完还狠狠啐了一口，极尽鄙视！ 　　 　　他的话顿时让苏漠变了脸色。也不嬉皮笑脸了，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用那双尚还属于孩子的眼睛狠狠盯着他，充满恨意： 　　 　　“你有种再说一遍！” 　　 　　“怎，怎么。当了□□还不准人说啊！”胖子明显被她的气势唬住，但碍于老大的威严，还是结结巴巴的把狠话放出来。 　　 　　苏漠冷冷看着他，突然以谁也反应不过来的动作扑了上去。抓住胖子的大饼脸，她毫不客气的就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雪糕全罩他脸上了！ 　　 　　胖子一开始是傻傻的没有反应，然后便怒了。 　　 　　他扑上来要打她，她没能躲开，被扑的摔了个狗啃屎。牙齿都给磕碰掉了一颗，弄的满嘴是血。 　　 　　她疼得厉害，却并没有放声大哭。只是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看见她哭，胖子似乎也慌了。手足无措的为自己开脱： 　　 　　“是她先惹事的。我没想过要打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冲上来的是那个一向弱懦的陆小年，他抓住胖子疯了似的殴打。连眼睛都发了红。失去父母小兽一般的狠厉，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胖子在被他狠扇了几下耳光后，总算反应了过来。肥硕的身躯开始挣动，几个翻身便把陆小年压制住了。 　　 　　他正打算报仇来着，就被陆小年一口咬住了耳朵。 　　 　　陆小年牙齿锋利，咬的又紧。不管胖子怎么殴打，也死不松口。最后咬的胖子耳朵都流血了。 　　 　　那胖子大概也实在是疼得慌了，竟然从口袋里掏出把削铅笔的小刀，对着陆小年的脸就划过去。 　　 　　陆小年惨叫一声，捂着脸，终于松开了胖子的耳朵。但饶是如此，胖子也被他咬去了半边耳朵，痛的胖脸都扭曲了。 　　 　　陆小年满嘴是血，脸上被狠狠划了一条，从眉骨到眼角。好在削笔刀不够锋利，才保下了眼睛。 　　 　　但他还是看着苏漠，温柔又笨拙的想去安抚那个一直在哭的女生。可不管怎么安抚，也慰籍不了女生断线的眼泪。 　　 　　后来的场景她都有些记不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陆小年手足无措的捂着流血的脸安抚她，他说： 　　 　　“大胖，你哭什么啊。我帮你报仇了啊。” 　　 　　没有人说话，她只是哭，歇斯底里的，抓着陆小年的手腕，声竭力歇。她想告诉他，笨蛋，这样的报仇，她不想要啊！ 　　 　　她想问问他，笨蛋，你疼不疼啊？那刀那么锋利，你疼不疼啊？ 　　 　　但最终这些话都没说出来。她只是哭。然后看见陈胖子那当领导的爹，怒气冲冲的带着没了半边耳朵的儿子找到了陆小年的爸爸。 　　 　　陆小年的酒鬼爸爸对着他卑躬屈膝，然后转身拿藤条把陆小年打的几乎吐血。 　　 　　最后陆小年在医院躺了快一个礼拜，而自那以后，苏漠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被他改嫁到外地的亲生妈妈接走了，搬离了这座城市，也搬离了苏漠的生活。走之前，没有来得及和苏漠说一句话。就像消失的彻彻底底的温斯年一样。他亦从她的青春里退场。 　　 　　只是这一次，送他离开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而对于那一年，苏漠的印象中只有那一片血色。 　　 　　红的炽焰而决绝，终究把一切都烧尽。 　　 　　再回首，已过太多年。 　　 　　所有的记忆里，只有那个懦弱少年曾经说的话。 　　 　　他说，大胖，你哭时，我也觉得疼。 　　 　　可那一年，终究过去了。 　　 　　现在的她早已收敛了性情，她锋利的剑终究生了绣，变得迟钝不堪。 　　 　　她再也不敢任性放肆的，去殃及他人。 　　 　　她终于长大了，长成了狗腿的模样。 　　 　　虽然不够美好，不够告慰，却终究也是一种成长。 　　 　　翌日，她从梦中醒来。并没感觉到什么宿醉后的头晕，除了有点困，她就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只是想到昨夜那个太过久远的梦，事隔多年，她还是觉得心里微微的疼。 　　 　　其实，真的是自己害了小年。 　　 　　叹了口气，她起身，却看见床头柜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陆小年的字迹明显比前几年的鬼画符长进了许多，清瘦而凌厉。隐约间，有梅竹之姿，铮铮傲骨，倒是和他性格完全不同的锋利。 　　 　　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全往左偏，整齐而顺眼。 　　 　　大胖，醒了要是还头晕就吃点药。昨天给你吃了点，也不知道有没有效用。别吃多了，那东西有副作用。 　　 　　另外，你还是一样重。不对，你比当年还重！ 　　 　　头晕记得吃药！ 　　 　　——小年 　　 　　苏漠哭笑不得的看完这张便利贴，低头果然看见床头柜上还有一瓶拆封的醒酒药和半杯没有喝完的水。估计是昨天陆小年帮她买的。 　　 　　心里暖暖的，她开机，给陆小年发短信： 　　 　　“事儿妈，醒了没？” 　　 　　“早醒了，你当我和你一样猪了。” 　　 　　短信回得很快，苏漠梳洗完后，又做了早餐，才抽空给他回了一条：“在哪了？” 　　 　　这次短信只有两个字，简洁而明了：“机场。” 　　 　　苏漠愣了愣，片刻才回道：“要回去了么？” 　　 　　“嗯。不和你说了，要进去了。” 　　 　　“好。”苏漠回完这条短信，那边便再没回应。 　　 　　轻微愣了会儿神，她迅速解决了早餐。给还没起来的妈妈留了一份，出门上学去了。 　　 　　才进教室，还没坐下，就见前面的叶子谦回过头来。冷冷开口，语气嘲讽至极： 　　 　　“哟！苏扒皮，你来了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周边的人都能听见。当即便有男生笑了起来，对叶子谦道： 　　 　　“子谦，你刚才叫苏漠啥啊？” 　　 　　“苏扒皮呗。你不觉得她很像！一毛不拔，比周扒皮还吝啬！” 　　 　　“那倒也是啊。” 　　 　　有一个人附和，便会有第二个人附和。最后大家都在附和，戏谑苏漠的新外号。 　　 　　苏漠有些无措的站在位置上，听见四周如潮水一般的嘲笑。或讽刺，或玩笑。而最终都凝结成伤人的刺，一点一点，透过耳膜，刺入心脏。 　　 　　她怔怔发了会呆，表情似乎有些忧伤。但很快便扬起了唇角，勾起熟悉的弧度，她竟然还能露出那种叶子谦熟悉的笑容。 　　 　　笑着开口，她调侃自己： 　　 　　“你们难道不知道么？周扒皮的那几招可都是跟我学的。姐姐我可是他祖师爷。” 　　 　　她话音一落，大家便笑成一团。她也跟着大家笑，笑声清脆，仿佛无忧无虑。 　　 　　叶子谦冷冷看着她，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的一脚踢翻自己的椅子，他一句话也没说，沉着脸出了教室。 　　 　　大家欢乐的笑声都被他刚才那一出吓得戛然而止，看他离开后，也不敢再笑。只能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聊些别的事情。 　　 　　苏漠总算能静了下来，坐在位置上。她掏出英语书，打算晨读。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陆小年的信息发了过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她蓦然疼痛。他说： 　　 　　“大胖，好好照顾自己。” 　　 　　苏漠紧紧握着手机，仿佛握着自己的生命。觉得喉咙都酸痛了，好在终究还是没有丢脸的落了下泪来。 　　 　　她只是庆幸，多么庆幸。 　　 　　陆小年，幸好你一直在这里等。 　　 　　不离不弃，哪怕沧海都变成了桑田。 　　 　　 ☆、Chapter3 你究竟要怎么刻薄 　　 　　年少时，谁都曾遇见这样一个少年。 　　 　　他待你不好，总是欺负你。幼稚的用尽方法想让你过得不舒坦。 　　 　　而长大以后的我们才明白，原来曾经的那个少年，只是在拙劣的表达他最真实的爱意。 　　 　　——题记 　　 　　奥数竞赛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为是国家级比赛，为期一个星期，苏漠和叶子谦离开了学校。跟着领队老师一起搬进了主办方安排好的宾馆。 　　 　　苏漠并非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只是从来没有和人搭档过。 　　 　　叶子谦也同样，所以没有比赛的时候，老师就会把两人集中在一起，锻炼两人的默契感。 　　 　　苏漠基础很不错，但脑子总是转的不够快。叶子谦却与他相反，越是刁钻有难度的题目他做的越顺手。天才一名也是由此而来。 　　 　　本来这样的一对组合不说是天下无敌，也应该是黄金搭档，顺风顺水。 　　 　　但才开始初赛，两人就差点被踢出局。 　　 　　原因无它，实在是死在默契上面。本来叶子谦擅长做难题，苏漠心细如发。如果两人配合好了，应该是毫无问题。 　　 　　但初赛的抢答赛中，苏漠说自己负责抢题，叶子谦负责回答。偏偏叶子谦不愿意，还说： 　　 　　“凭什么容易的就让给你做。难的就丢给我！” 　　 　　苏漠无奈，只能让叶子谦去抢题，自己负责回答。 　　 　　偏偏叶子谦手脚总是不够快，又碍于面子，不愿意跟女生抢。所以拿到的题总是最难最刁钻的。 　　 　　本来这种题对自己来说是小事一桩，但大赛早就规定了。抢答的队员，不能答题。所以只能由苏漠一个人应付。 　　 　　几道题下来，苏漠额上都渗出细细的汗珠。答案却还是错的多对的少。 　　 　　他们本来抢到的题目就不够多，还几乎一大半都答错了。最后是以全组最后一名的成绩险险进入复赛。 　　 　　所有的成绩都是要记录总成绩的，最后的决赛除了那一轮的问答，还要综合前面所有的成绩才能决出最后的优胜者。 　　 　　他们在本来十拿九稳的初赛里就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几乎比同期的种子选上差了一大截。所以比赛才一结束，领队老师就没给两人好脸色。 　　 　　指着苏漠，他当着所有参赛选手的面，就直接给训上了： 　　 　　“苏漠，我真是挑错了人！那么几道题目你都不会答！没那个本事就算了！你不会让给叶子谦啊！自己占着那位置不……”也许是想到后面的话过于粗俗，不适合为人师表的人说。他顿了一下，脸色却还是不见好转，换了个话题继续训： 　　 　　“我告诉你，这次比赛你们要没进前三。那就全都是你的失误！小小年纪，好大喜功，你家里人怎么教你的！” 　　 　　苏漠被训的低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女生只是露出小半边耳垂，白的几乎透明。反是一旁的叶子谦看的很不自在。 　　 　　这件事本来错就不在苏漠，是他执意要和苏漠换位置，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现在她替他挨训，那他成什么呢！？ 　　 　　他想到这就打算开口。可话还说出来了，就被一个声音抢在前头。 　　 　　女生的声音小小的，细细的，却还是能够听的清楚。她说： 　　 　　“老师，本来一开始我的建议也是我抢题，他来答的。但是叶子谦不愿意，所以我们换了一下位置。” 　　 　　“……”叶子谦实在没想到苏漠竟然当着他的面就打起了小报告，虽然这的确是事实，虽然他也马上打算说出来。但是她说出来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说完以后，老师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看了一眼叶子谦，他问他： 　　 　　“叶子谦，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这一出已经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偏偏老师正在气头上，不说清楚根本就不会罢休！叶子谦早就注意到临校几个宿敌揶揄的目光，他狠狠瞪了一眼苏漠，终于还是梗着脖子说： 　　 　　“是。但是我……” 　　 　　“他还说‘凭什么容易的就让给我做，难的就丢给他’。”女生仿佛怕他否认似的，又飞快的加了一句。声音还是小小的，话语却说的很清楚。 　　 　　这下不仅是对面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周围不少围观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他那几个宿敌更是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极尽嘲讽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天才也有这个时候。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叶子谦愤愤的想着，看苏漠的时候恨不得一刀劈死她！ 　　 　　偏偏女生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神，只是用力绞着自己的衣角。抿唇低眉的样子还有些无辜。 　　 　　但这样只会让大家更鄙视叶子谦，果然面前的老师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就上去安抚她： 　　 　　“不好意思啊。苏漠，老师错怪你了。”说着又狠狠瞪了一眼叶子谦，但到底碍于他的家世，没有过多训斥。只是冷冷的道： 　　 　　“叶子谦。回去后把校规抄一百遍。” 　　 　　一中的校规从来就是出了名的又长又臭。他竟然让他抄一百遍！！果然是全校闻名的学生鬼见愁！！ 　　 　　叶子谦暗自嘀咕着，却还是点头。虽然他其实可以不抄，反正就算不抄，老师也不敢说他什么！ 　　 　　但他更不喜欢自己因为老爸的权势被批为只会走后门的二世祖。他首先是叶子谦，而后才是□□叶述的儿子！ 　　 　　回了房间后，叶子谦还真的规规矩矩的抄了一百遍的校规。虽然抄的手都要脱臼了，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完了一切，给老师看过点头，才算罢休。 　　 　　回房间的时候，却正巧碰上要出门的苏漠。 　　 　　苏漠一看见他就像见了鬼似的，转身就想退回房间。被他眼疾手快的抓住，这才没能得逞。 　　 　　但是就算被抓住了，女生也没敢抬头看他。只是低垂着头，受惊兔子一般的模样，就差没有瑟瑟发抖。 　　 　　知道怕了吧！叶子谦心里腹诽着，没好气的开口： 　　 　　“苏漠，你可真能耐！” 　　 　　“我……”女生迟疑了一下，很爽快的就认错：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不看看你今天把我害成什么样！”叶子谦想到今天那出就愤愤不平。英俊的脸上又开始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狠狠瞪着不说话的女生，他凶神恶煞： 　　 　　“说话啊！你干嘛不说话！？” 　　 　　“那个，其实我想说……”女生小小的迟疑了一下，抬起眼怯怯的打量了他一眼。他却陡然被那眼神震住，突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而女生已经继续开口了： 　　 　　“今天我说的也都是实话。没有撒谎。” 　　 　　“……” 　　 　　“要不你可以说说我哪句说的不符合事实。” 　　 　　“你——”叶子谦有些词穷，正琢磨着要怎么答话。就听见后面有人嘲讽着插嘴： 　　 　　“喂，数学天才今天不出赛抢娘们的活计就算了！现在还在这里欺负人家小姑娘！叶子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水平了！我都替你觉得丢脸哦！”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矮矮小小的男孩。人看着很老实，嘴却很刻薄。 　　 　　叶子谦额上青筋直跳，看着身后的宿敌之一，冷笑： 　　 　　“我从来不和手下败将说话！” 　　 　　“你——”少年似乎被气急，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扑上来一口咬死叶子谦。其实也不怪他。任谁三年都输在同一个人手上，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但叶子谦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说完这句话后，就又想接着和苏漠算账。还没开口了，男孩的声音又继续传来： 　　 　　“你有什么本事！只知道欺负女孩！败在你这种人手上，我引以为耻！！” 　　 　　“你！！”叶子谦这回是真有些怒了，转过头，咬着牙一字一顿：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欺负她了！” 　　 　　“两只！”男孩也不甘示弱。然后转过脸，看向一旁一直不敢开口的苏漠，问她： 　　 　　“他是不是在欺负你！？” 　　 　　被他抓的紧紧的苏漠忙不迭的点头，顿时让叶子谦更是火气上涌。那边的少年却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说： 　　 　　“你看人家女生都在说你欺负她了！” 　　 　　“我欺负你妹！！”叶子谦忍无可忍的飙出脏话，松了苏漠的手，就想过去和那边的少年理论。 　　 　　谁知才松手，她就兔子似的，溜回了房间。关门的时候还小声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两个少年都听的清楚： 　　 　　“我又不是你妹妹。” 　　 　　说着房门啪的一声关上，站在叶子谦对面的少年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怔怔看着叶子谦，他问他： 　　 　　“刚才那句话，她和我说的。” 　　 　　“……应该是的。” 　　 　　“靠！”矮小少年愤愤发出一个单音节，也不和叶子谦周旋，转身走了。 　　 　　翌日，开始复赛的时候，叶子谦就一直冷着一张脸。 　　 　　苏漠也小心翼翼的不敢惹他，好在今天不是抢答赛，是合作解题赛。 　　 　　题目刚发下来的时候，叶子谦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拿了过去。而后拿了笔就动手解起题来，完全的把一旁的苏漠当摆设。 　　 　　苏漠也不太敢抗议，只是在中途小心翼翼的提议： 　　 　　“那个，这好像是合作解题。” 　　 　　“你这样的智商能解得出这么高水平的题么！？别给我添乱好不好！”叶子谦毫不客气的就嘲讽她，说完以后继续埋头做题。也不管一旁女生什么脸色。 　　 　　而女生听了后好像真的不敢给他添乱，一直在他身边，雕塑似的不发一语。 　　 　　在她的注视下，叶子谦超水平发挥。三个小时的题只用了两个小时就答完，把题卷交上去的时候，大赛的评委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但是结果出来的时候，他们这组却是全场选手最高分。除了一个因粗心造成的小错误，他们几乎全对，震惊了全场！ 　　 　　他们很顺利的就直接进入了决赛。苏漠却并不是太开心。 　　 　　下午吃饭的时候也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叶子谦看在眼里，觉得心情大好。仿佛只要苏漠不高兴，他就会很高兴。 　　 　　吃完了以后老师去结账，他们却听见隔壁桌有几个女生正在讨论今天的复赛。 　　 　　因为都是雅座，看不见对方，只有声音还能传来。她们一开始在讨论今天最难的那道题目，但女生天□□八卦。不一会儿就扯到别的地方去了，其中一个女生说： 　　 　　“你们今天看见那个提早交题卷的那个男生没？就是长得很帅的那个。” 　　 　　“哦。我知道我知道……全场最高分嘛！” 　　 　　“何止了！我就坐在他旁边。看见题目全是他一个人做的，他搭档一下都没帮过他！” 　　 　　“啊！不会吧！很过分啊！不过他真的很聪明啊，一个人做题也可以做的这么快！还是全场最高分！” 　　 　　“对啊。听说叫叶子谦吧。” 　　 　　“啊！是那个一中的天才校草！” 　　 　　“对对对！就是他。我也好想和他做搭档啊……” 　　 　　“我也是啊……” 　　 　　女生们的八卦还在继续，不外乎就是YY一下传说中的一中天才校草叶子谦。 　　 　　虽然叶子谦顶不喜欢人家在背后花痴他。但出乎意料的，今天却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听着听着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装作漫不经心的去看对面的女生，却发现她那小小的一张脸已经白的彻底，连唇上也失去了血色。 　　 　　他心里陡然就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正想问她怎么了。女生已经猛地站了起来，正巧这时老师结账归来，看见她的脸色便有些担忧： 　　 　　“苏漠，你怎么呢？” 　　 　　“没事。老师，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早些回去休息。”苏漠低低的说着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身前的小花瓶，脸色漠然。 　　 　　“哦。要不要带你去看看医生？” 　　 　　“不用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好吧。”话已说到这里，老师也只能点头。还想叮嘱点什么来着，女生已经转身跑了。 　　 　　“呃？”老师明显有些莫名其妙，盯着一旁的叶子谦问他： 　　 　　“她怎么呢？” 　　 　　“谁知道啊！”叶子谦朝天翻了个白眼，突然就有些兴味索然。 　　 　　晚上的时候，叶子谦做题做的有些烦。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今天女生苍白的脸，折磨的他几欲抓狂。 　　 　　想了想，终于还是出了房门。 　　 　　宾馆楼下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有一湾不大不小的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 　　 　　此时苏漠就蹲在池塘前，呆呆的看着那一池的荷花。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子谦在一旁打量了她一会，发现如果他不出声，女生可能永远都注意不到他时，终究还是先开口了： 　　 　　“说不舒服的人还能在这里看荷花，你可真有闲情。” 　　 　　苏漠闻言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回头，看见他时，惊喜的脸色却完完全全的退了下来。她垂下眼睫，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死人脸： 　　 　　“是你啊。” 　　 　　“不然你想是谁！？”他莫名就焦躁起来，几步便走到女生身边。她却站了起来，似乎打算转身就走。 　　 　　“干嘛我一来你就走！？你讨厌我！？” 　　 　　“没有。”她否认的毫无诚意，看也不看他，她只是说： 　　 　　“我只是觉得时间不早了，我要回房睡觉了。” 　　 　　“八点不到你就睡觉！你骗鬼啊！” 　　 　　“我，我还要洗澡。”女生小小声的说着这句话，叶子谦却突然被她招惹的浑身焦躁起来。脑海里是隐隐约约的水声和女孩子娇娆美丽的身体。 　　 　　然后那个身体的脸慢慢抬起头来，水藻一般的长发，覆在小小的脸颊上。那熟悉的眉眼五官却是苏漠的脸！ 　　 　　叶子谦顿时被自己的臆想惊得浑身火热，做贼心虚的咳了一声，他看也不敢看眼前的少女一眼。只是说： 　　 　　“反正你就是讨厌我！” 　　 　　“……” 　　 　　“干嘛不说话！？” 　　 　　“如果你实在要这样认为，那我也不否认。” 　　 　　“苏漠你——”叶子谦差点被她噎的吐血，一连几个你字后，终于找到了要说的话： 　　 　　“你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记恨我！？” 　　 　　这回女生迟疑了很久没开口，他却一直好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好久好久，他几乎以为她不会答话后。她却开口了： 　　 　　“不止今天这次，还有以前的很多次。叶子谦，我好像并没有得罪你，可你为什么总是要针对我呢？” 　　 　　她的声音细细的，小小的，透着苦恼一般的疑惑。却让他听的莫名抓狂！ 　　 　　很用力很用力的瞪着她，他几乎咬牙切齿： 　　 　　“谁针对你啊！你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今天的题目像你那种智商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我不让你做是在帮你好不好！” 　　 　　他几乎要语无伦次，女生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疲惫的样子，点点头，她说： 　　 　　“嗯。我知道了。我要回房间了。明天还有比赛。” 　　 　　“比什么赛啊！像你这种人，只适合去陪你妈一起去摆摊！还读什么书了，纯属浪费！” 　　 　　狠话毫不设防的就说出了口，可是才说完，叶子谦就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和泼出去的水一般，皆是没有回头轨迹可以去寻的。 　　 　　所以这么久了，他第一次看见苏漠这么冷眼的看着他。女生静静的盯着他，不动声色的样子，却更是让他忐忑。 　　 　　“我……”他似乎想解释，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而女生明显不想听他的解释，她已经先开口了。 　　 　　只说了一句话，却比叶子谦这辈子听过所有的重话都更让他难受。她说： 　　 　　“叶子谦，你究竟还要怎么刻薄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他的回答，她转身就走。仿佛再待在他身边多一秒，也是一种苦痛。 　　 　　叶子谦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方，这才慢慢的回过神来。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说不出来的糟糕。 　　 　　可具体在糟糕什么，他似乎也不太明白。 　　 　　过去，他很想看看苏漠发火的样子。他想知道她总是漫不经心的狗腿笑容下，真正的底线在哪里。 　　 　　但是真正的探索到以后，他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那个女生冷冷的笑容似乎还在眼前回荡。他缓缓的闭眼，试图驱除开来。却只听见她漠然如斯的声音，她说： 　　 　　“叶子谦，你究竟还要怎么刻薄了？” 　　 　　可是笨蛋，你看不出来么？ 　　 　　我所有的刻薄都是针对你啊。 　　 　　都是因为你啊，苏漠。 　　 　　他轻声的叫这两个字，唇齿微张间，有暖暖的气息流出。但始终没有人回答。只有无尽的虚空在轻声应和着，他难得温柔下来的深情。 　　 　　最后一天的决赛是笔试的形式。还是合作解题，但是难度比复赛增添一个段数。 　　 　　题卷发下来的时候，叶子谦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和苏漠讨论才不会显得别扭。女生已经迅速的把题卷推给他了。 　　 　　他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却听见她淡然的声音： 　　 　　“你不是喜欢做题么？都给你。” 　　 　　“你！！”他几乎被她噎的内出血，她却已经偏过了头。静静看着一旁的虚空，发呆。 　　 　　“……行！做就做！谁怕谁！”他愤愤丢下这句话，女生还是丝毫没反应。他也只能独自孤军奋战。 　　 　　但决赛的题目远比复赛难得多，饶是他这样的天才也觉得吃力。 　　 　　可每次想和苏漠说的时候，接触到她不知神游到什么地方的空茫眼神后，他就闭嘴！他是天才少年叶子谦，会有什么难得倒他！ 　　 　　可即便这样斗志满满，他终究还是被一道求导题给难的不知该如何下手。 　　 　　套用了可能可以的公式，也依旧未果。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急的头上都开始冒汗。 　　 　　而一直神游的队友似乎也回过神来了，看见他正苦苦纠结的这道题时。眼睛便亮了。 　　 　　“怎么？你会做？”叶子谦看见她的眼神就不由问道。 　　 　　女生却有些迟疑，片刻才道： 　　 　　“大概，我知道的一个公式也许可以套用上去。” 　　 　　“那就快用啊！”叶子谦当机立断的就把题卷给她，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是他们在这道大题上丢分的话，想进前三就真是做梦了。 　　 　　“哦。”女生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赶紧接过试卷，拿起草稿纸就开始演算起来。 　　 　　叶子谦在一旁看着，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个公式。但套用这个题目，似乎真的可以行得通。苏漠的反应能力到底没有叶子谦强，很多地方都有些卡壳。 　　 　　少年便靠了过去，两人同心协力的开始解题。因为靠得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偶尔她的发丝还会垂落在他脸上。痒痒的，他却顾不得这么多。 　　 　　此时的两人是并肩作战最可靠的战友，没有丝毫芥蒂，亦没有丝毫其他的感情。 　　 　　当题目终于解出来的时候，时间也到了。 　　 　　两人大大舒了口气，抬起眼来却接触到对方过于接近的年轻面庞。叶子谦想退后一点，苏漠却笑了。 　　 　　放肆的张扬的，唇角弯起的弧度，笑意达到的眼底，皆是叶子谦所看过的最美的风情。 　　 　　他觉得自己心跳似乎有停止的可能，而女生的话已经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她说： 　　 　　“叶子谦，我们解出来了。”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窒息。 　　 　　他只看得见她张合的唇角，让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他怔怔在其中，陡然就很想去用力的亲吻她张合的唇角。 　　 　　那一晚，叶子谦做梦了。 　　 　　梦里是绚烂的彩色，低低浅浅，群魔乱舞。 　　 　　他在那些缤纷的彩色间，唯一看得清的只是一张纯白的脸。 　　 　　苏漠静静看着她，温温和和的笑。然后突然变得妖娆，鬼魅一般的扑上来亲吻他。 　　 　　而后，他的梦戛然而止。 　　 　　他在深夜三点的时候，惊坐于床头。心脏跳动的仿佛要冲出胸腔。 　　 　　翌日便是公布比赛结果的日子，他们得了个第二，和位居第一的七中只有一分之差。众人都知道他们在初赛时几乎垫底的成绩，所以都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在初赛时搞了个这么大的乌龙，得冠军的就应该是他们。 　　 　　但是学校对这样的成绩还是很满意，领队老师便自作主张，请他们去馆子里吃一顿。 　　 　　叶子谦当然看不上一顿饭，但苏漠倒是很乐意的样子。所以他也跟着去了。 　　 　　好在老师不小气，请客的地方在T市颇有名的一家私房菜馆。几人也没要包厢，就在雅座里面大块朵硕，吃的倒也算尽兴。 　　 　　叶子谦因为昨晚的梦，看见苏漠时还有些紧张。 　　 　　但女生明显没看出他的不对劲，只是看他吃得少。才颇带点客气的问一句： 　　 　　“你胃口不好么？” 　　 　　就是这样一句客套话，也让他心里暗暗高兴了半天。反应过来才摇头，然后开始化身为饿死鬼投胎。 　　 　　等老师去结账的时候，雅座里就只剩下他和她。 　　 　　女生还在小口抿饮料，那样一小口一小口的模样，小动物似的。竟也让他看的心脏怦怦乱跳。 　　 　　正想着要不要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都挑明了。反正他这么优秀，一定不会被她拒绝。以后两人就可以牵手拥抱甚至亲吻，只要想想，就觉得那么美好。 　　 　　他怔怔想着，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喝光了杯里所有的水，他看着眼前还在抿饮料的女生，终于壮着胆子开口： 　　 　　“那个，苏漠，我……” 　　 　　“什么？”她抬眼看他，见他迟迟不说话。眼神就更疑惑了一点，但终究没有多说。只是静候着他开口。 　　 　　“那个，我……”他吞咽了口唾沫，终于能够接了下去，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那个，你昨天用的公式很奇特。叫什么名字？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嗯。那个叫做斯漠公式。是私人创的。没有公开过。”说到这里，女生的眉眼似乎温柔了起来。隐约间，有娴雅之姿，温婉怀念。 　　 　　叶子谦陡然就觉得心里不大舒服，冷冷道： 　　 　　“这名字真怪异，你朋友创的吗？他不大会起名。” 　　 　　“我……”苏漠这句话还没说完，就突然顿住。她们坐的是临窗的雅座，此时她的眼睛就死死的瞪着窗外，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连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你，你怎么呢？”叶子谦也被她的神情吓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却并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景象。 　　 　　再回头时，女生已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往外面冲去，口中还喃喃叫着： 　　 　　“斯年，斯年哥哥……” 　　 　　叶子谦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似乎只见过她两次失控，一次是在校门口，她遇见了那个叫做陆小年的少年。 　　 　　而另一次，就是她刚才的模样。 　　 　　不同的是，上次她笑的那么开心。而这次，她几乎都快哭了出来。 　　 　　叶子谦淡淡的想着，突然又想起她刚才说的那个公式名。 　　 　　斯漠公式，斯漠公式。 　　 　　真是难听到死的名字！ ☆、Chapter4 有些等待终究也是无望 　　 　　我想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值得你去念念不忘。 　　 　　就像我之于温斯年，叶子谦之于我。 　　 　　但就像我曾经明白的那样，有些等待终究是无望。 　　 　　——题记 　　 　　苏漠冲出去的时候，生怕那个人已经走了。在她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角时，他就又一次从他的生命里无声退场。 　　 　　这样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斯年哥哥，斯年哥哥。 　　 　　你是我那么深爱的人，怎么舍得，怎么能够，又一次从我的身边离开了？ 　　 　　苏漠怔怔想着，人已经到了门口。 　　 　　可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是温斯年。 　　 　　她怔怔的看着，惊慌失措的寻找着。终于发现，她是真的找不到他了。 　　 　　那个温柔的影子，那个几乎要刻到骨头里的影子，终究又是自己的幻梦一场。 　　 　　他，根本就没出现过。 　　 　　她静静想着，终于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没出息的痛哭出声。 　　 　　她只是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 　　 　　温斯年，你在哪里啊？ 　　 　　你不知道我等你等的，都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么？ 　　 　　她放声哭着，声竭力歇，几欲窒息。 　　 　　可记忆深处的那个人终究不能给予安慰，任她如何悸哭，也皆是看不见。 　　 　　最后拍她肩膀的人，是脸色深沉的叶子谦。 　　 　　少年静静的看着她，而后把手中的纸巾递给她，他说： 　　 　　“擦擦吧。真难看。” 　　 　　“谢谢。”苏漠低垂着头道谢，伸手接过纸巾。抹干腮边的泪，却终究抹不掉那莫大的失望感。 　　 　　她怔怔的，听见一旁的老师说： 　　 　　“苏漠，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努力勾唇，扬起个笑容，她问一旁静候的两人： 　　 　　“那个，老师，叶子谦，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呃？等一下学校会来车接你们，坐校车回去吧。” 　　 　　“不用了。这里离我家不远，有直达车。” 　　 　　“哦。那好吧。”老师勉强答应了，话音才落，便见女生已经转身离去。他叹了口气却听见一旁的叶子谦也道： 　　 　　“那我也自己回去了。老师再见。”说着，也不管老师的反应。自顾自的去追那个已经走远的女生去了。 　　 　　叶子谦追上她时，发现女生面容还是恍惚。大大的眼睛迷茫而空洞，一如走失在某个时空里的孩子，连唇角的弧度都成了空茫的颜色。 　　 　　她在公车站等车，他也跟着她等，然后她上车，他也上车。她刷公交卡，他正准备掏口袋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东西。 　　 　　在公交师傅冷冷的眼神中，他搜遍了全身，很悲催的发现身上也没有零钱。最后只能掏出张十块的，故作镇定的看着师傅问一句： 　　 　　“可以找零么？” 　　 　　“……你有看过谁坐公车找零的！这是无人售票，无人懂不懂啊！”师傅大概是开久了车，有点内分泌失调。 　　 　　叶子谦被他吼的脸色难看，只觉得心里无比憋屈。偏偏他跟着上来的那个罪魁祸首已经好好找了位置坐下，脸朝窗外看着，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 　　 　　他深深吸气，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吼一声，平地一声雷： 　　 　　“苏漠——” 　　 　　女生这才回过头来，看见他时，似乎很惊讶。竟然还能问道： 　　 　　“叶子谦，你怎么在这。” 　　 　　什么叫做他怎么在这！他都跟了她一路，她现在才发现！！想到她刚才有可能竟无视了他一路，叶子谦就恨得牙痒痒。片刻，才能平复下来，冷冷道： 　　 　　“关你什么事！公交卡借一下。” 　　 　　“哦。”女生喏喏的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公交卡，给他送了过去。 　　 　　在师傅鄙视的目光下，叶子谦总算顺利刷了卡。跟着苏漠找了两个空位坐下。叶子谦明显不太自在，好半天才没话找话的说道： 　　 　　“那个，我会还你钱的。” 　　 　　“什么？” 　　 　　“刚才刷卡的钱。” 　　 　　“呃。不用了吧。这点钱我还是有的。”似乎怕他还会说什么，她赶紧又加了一句： 　　 　　“毕竟也用了你那么多习题书。虽然比不上的，但也算举手之劳吧。” 　　 　　看见她客气疏离的模样，他心里莫名的不舒服。片刻，才嘟哝着道：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嗯。”女生只是点点头，也不多说。又转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他顿时就觉得无趣，干脆也闭嘴。只是好半天也不见她主动搭理他，他才开口： 　　 　　“刚才你是看见了熟人吧？” 　　 　　“嗯。”女生淡淡的应了个单音节，不置可否的样子，依旧专心看风景。 　　 　　“什么人啊？”叶子谦故作满不在乎的问她，然而苏漠并没有回答。只是依旧专心看着外面略过的风景，不言不动的模样像幅画。 　　 　　叶子谦有些悻悻，半天才说： 　　 　　“切！有什么了不起啊。不说就不说！” 　　 　　说到这里，似乎又有点恼怒。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你哭的样子真丑！” 　　 　　女生还是不说话，只是固执的偏着头。像是睡着的模样，对他的挑衅丝毫不闻。 　　 　　叶子谦见她始终不说话，也觉无趣。干脆也不说话，两人坐在人声鼎沸的公交车里却像是两个陌路人。没有交谈，亦没有感情。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惆怅，还来不及去细究那丝惆怅究竟为何而来。肩头却感到一个沉沉的重量。 　　 　　苏漠似乎真的累了，竟然真的能在这么吵闹的地方睡着。 　　 　　此时，她小小的头就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隔得这么近，他突然就再也不敢动了。 　　 　　只能呼吸着她轻柔的呼吸，看她眼睫泪未干的模样。 　　 　　他怔怔看着，这是他第一次离她那么近。近到就像两人生来就该在一起，手足相缠，不离不弃。 　　 　　他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震惊了一下，而后又有些苦恼。下意识的就想推开她的头，然而手还没触碰到。她细细小小的梦呓便喃喃传来。 　　 　　他和她靠的这么近，自然能最为清楚的听见她在喃喃什么。 　　 　　然后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突然就冷却下来，只因她在叫一个名字。 　　 　　斯年，温斯年。 　　 　　这是她梦里都痴缠不肯忘记的名字。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怎样的男子，才能被她刻进心里，这么心心念念不忘的永垂不朽。 　　 　　叶子谦静静盯着少女在梦里都不能安稳的模样，心里突然就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伸手抚平她的眉峰，他说： 　　 　　“你会找到他的。苏漠。” 　　 　　叶子谦突然就对苏漠好了起来，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从奥数竞赛完了以后，他就突然转变了态度。 　　 　　用吴悠悠的话来说，苏漠，你丫真是走了狗运啊！叶大少何时对人这么和颜悦色过！ 　　 　　可在苏漠眼里，叶子谦除了不再那么喜欢刻薄挖苦她，其实也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脾气依旧是喜怒无常，总是和她说着说着话就莫名其妙的发火。然后一会又没事人一样的找她谈笑。 　　 　　有次她看着这样喜怒无常的叶大少终于耐不住心里的小九九，轻声建议： 　　 　　“叶子谦，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像以往那样好了。你现在这样，我比较害怕。” 　　 　　因为她的建议，叶大少三天没有理睬她。她反而觉得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毕竟应付叶子谦那样喜怒无常的脾气，她真的有点儿累。 　　 　　何况，这些天里。她总是频繁的做梦。 　　 　　梦里是年少的她和温斯年，在夏日的午后一起靠在大院的凉椅上纳凉。温斯年从家里偷出个冰镇西瓜来。切成两瓣，俩人一人分一瓣。 　　 　　拿个小勺就开吃。她总是不耐烦挑西瓜籽，通常才吃两口，就说籽太多闹脾气不吃。温斯年便只好帮她挑籽，挑好了才给她。 　　 　　后来他做的次数多了，渐渐，竟成了习惯。每次吃西瓜，不用她开口，他就会自觉的做起挑籽工。 　　 　　她在梦里傻傻的笑，突然又看见了温斯年离开的前一天。他还说，要带她去看荷花。 　　 　　她记得他总爱说夏日赏荷最好。如果天气好，我们就下塘捞鱼。我给你买很多很多的伊利四个圈，管你吃个饱。 　　 　　他总爱用无望的承诺许她一个美好。可笑的是，她却全部当真。 　　 　　这么多年，没有期望的守候。却也始终不肯相信也许那一年的他，其实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课间操休息时段被人堵在厕所里时，苏漠是真的受惊不小。 　　 　　但那么一群女生浩浩荡荡把厕所门口堵得个结结实实，她知道除非她会穿墙术，要不她绝对出不了厕所大门。 　　 　　老实的待着不动，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话： 　　 　　“那个，请问你们有什么事么？” 　　 　　“你就是苏漠。”为首的女孩淡淡看着她。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嚣张凌厉的漂亮，即便穿着学校统一毫无特色的校服也能穿的别有韵味。 　　 　　苏漠好像听过她的名字，她叫白夏。一中和叶子谦齐名的校花。 　　 　　她找她干什么，苏漠有些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白夏的脸色便有些复杂。仔细打量了她好久，才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她身旁的女生： 　　 　　“你说叶子谦喜欢她？” 　　 　　“嗯。”女生点头如捣蒜，白夏的脸色就更差了点。她冷冷看了她一眼，颇为不屑的道： 　　 　　“我看不出她哪点值得叶子谦喜欢。” 　　 　　“对对对。所以这是误会，我和叶子谦并不熟。”开口附和的人是苏漠，她算是看出这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在学校里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叶子谦和白夏的绯闻啊！要不这么劲爆的一对，以吴悠悠那八卦的性子，自己不是该早受荼毒了么。 　　 　　苏漠心念转的飞快，脸上笑容更是诚恳，继续极力澄清自己： 　　 　　“我真的和他不熟，就是一起参加过一次竞赛。平常话都不说的。” 　　 　　“我有和你说话么？”白夏的话不算疾言厉色，只是浅淡的眉轻轻蹙了起来，便多了几分莫名的气势。顿时便让苏漠讪讪的住了嘴。 　　 　　见她安静了，女生这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云淡风轻的继续说：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只是来看看叶子谦是个什么样的眼光。看完我就走。不过叶子谦也就这点出息。眼光还是这么差！” 　　 　　说完这句话后，站在她身后的女生全都哄然大笑。被嘲笑的主角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安之若素的站着，甚至连嘴角都还牵着笑。 　　 　　白夏对她那样的反应似乎有点吃惊，看怪物似的看了她半天。见她的笑容不像作假，才冷笑道： 　　 　　“看来这次叶子谦不止眼光差，还比较独特。竟然找了你这么一朵奇葩，倒也挺配他！” 　　 　　这明显的讽刺也并未激怒苏漠，她只是依旧好脾气的笑着。唇角弯起的弧度竟是丝毫不曾变更。 　　 　　白夏只觉得自己狠狠挥出的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看着眼前似乎怎么拍打也不会有脾气的少女，她也只能恨得牙痒痒。 　　 　　偏偏苏漠还是笑的眉眼温和，竟然还开口问她： 　　 　　“你现在看也看过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我有挡着你路吗！？”白夏秀眉轻挑，一双凤眼里冷光四射。顿时就让苏漠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也不敢抱怨她们一群人已经完全把厕所门口堵住，苏漠充分发挥了她的狗腿本色，只是喏喏点头，想挨着墙挤出去。 　　 　　冷不防却听见白夏冷冷的浅嘲，如刀子一般割人： 　　 　　“对了。我听说你妈是摆摊的，难怪你也是这幅模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穷志短。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这话说的淡淡的，其实平心而论，充其量就是刻薄了点。比这更难听的，苏漠也不是没听过。但此刻她却怎么也迈不动脚。 　　 　　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烧断了她一直粗悍的神经和坚实无比的自尊心。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突然转头，勾着唇笑的又冷又艳：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教养？” 　　 　　“你说什么！？” 　　 　　“我说你很没教养。比我这个父母离异，妈妈摆摊的人还要，没—教—养。” 　　 　　她最后几个字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话音一落。白夏脸色就陡然变得很难看，像是被拨动了哪根敏感的神经，她神经质的死死盯着苏漠。眼神凶恶的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苏漠隐约间察觉到某些不对，可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白夏已经扑了上来一个耳光狠狠招呼了过去，女生接近神经质的怒骂： 　　 　　“你他妈说谁没教养，有种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啊！！” 　　 　　她愤怒的厮打着苏漠，咬牙切齿的模样实在太过狰狞。苏漠愣了愣，脸上的皮肤被白夏尖利的指甲划过。 　　 　　微凉之后，便是丝丝刻骨的痛。 　　 　　她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护住头想挣脱开这场太过疯狂的殴打。 　　 　　可是还来不及动作，扑在她身上的女生就被人狠狠一把拉开。同时叶子谦的声音那么不合时宜的响起，却如此让人温暖安心。他说： 　　 　　“苏漠，你没事吧？” 　　 　　她怔了怔，回头时，便只看见少年有些急切的脸。此时正定定的看着她，见到她那个伤口后，眉峰便蹙的越紧。 　　 　　转头狠狠怒视着一旁气焰嚣张的白夏，少年几乎要咬牙切齿： 　　 　　“白夏，你有病啊！” 　　 　　“对啊！我有神经病了！你第一天知道！？”女生倒是丝毫不惧他的凶狠，回话回的飞快，依旧是嚣张而凌厉。 　　 　　叶子谦万分不耐的瞪了她一眼，转头却正巧看见苏漠被抓的破相的脸，终于有些动真怒了。毫不客气的指着她，他连声音都是那种冷厉到几乎冻伤人的样子： 　　 　　“白夏，你泼妇转世啊！嫉妒人家比你长得漂亮，也不是这个样子吧！” 　　 　　“我嫉妒她！？”女生几乎要笑出声来，不屑的指着一旁的苏漠，她冷笑： 　　 　　“也就是你这种眼睛没长好的人才会觉得她比我漂亮！你出去问问，谁他妈会像你一样拿捧狗尾巴草当鲜花！？” 　　 　　狗尾巴草苏漠同学顿时就被噎的有点无语，然而叶子谦却是没有丝毫不适。竟然还能继续和一旁的白夏叫嚣： 　　 　　“就算她真的是捧狗尾巴草！只要在我眼里他是朵花，那她就无比名贵！” 　　 　　“你……”白夏似乎真的有点被噎着无语了。 　　 　　叶子谦却依旧闲适的看着她，仿佛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些再自然不过的话语。 　　 　　苏漠难得有些尴尬，看叶子谦那副坦然的态度，又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胡思乱想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她小小声： 　　 　　“那个，叶子谦……” 　　 　　“什么？”叶子谦对她说话时虽然也不耐烦，但总算没有面对白夏那样的恶声恶气。 　　 　　苏漠却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好半天，才坑坑巴巴的说出了口： 　　 　　“这里，是女厕所。” 　　 　　“……” 　　 　　“那个，我是觉得，应该提醒你一声……” 　　 　　“……” 　　 　　片刻的沉默后，便是白夏爆发似的大笑声。而随着她的笑声后，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不良少女们也全都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厕所里到处都回荡着这样放肆的大笑。 　　 　　而叶子谦却在这些笑声里，脸色越来越红，最后红的彻底！ 　　 　　苏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味，看着眼前少年红的几乎要滴出血的俊美面容，她难得一次良心发现的道歉： 　　 　　“那个，对不起啊。我好像不该提醒你的。” 　　 　　“苏漠！你丫脑子里面缺根弦么！”在她小小的道歉声中，叶子谦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他现在深刻就觉得听见苏漠有事，傻子似的冲过来的自己就是一二货，还是个彻底到无药可救的二货！！ 　　 　　“你们在干嘛！？”几人堵在厕所的行径终于惊动了巡查的老师，竟还是学校鼎鼎有名的教务处主任。 　　 　　看见女厕所里竟然还站着男生，他着实受惊不小： 　　 　　“那同学，你怎么跑女厕所去了！”话一说完，又是一阵轰笑。 　　 　　叶子谦狠狠的瞪了一眼笑的最起劲的白夏，突然把苏漠拉了出去。指着她明显被打的脸，他振振有辞： 　　 　　“老师，我是看见她们在欺负同学，才过来的。” 　　 　　“那也不能……”老师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看着苏漠掺着血丝的脸，他也被惊到似的倒抽一口气。也顾不得叶子谦了，她只是扫视那一堆女生，严词厉色： 　　 　　“谁动的手！？” 　　 　　几个不良少女这时却都像霜打茄子似的蔫了，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唯有白夏冷冷的回视了过去，女生依旧姿态高傲嚣张： 　　 　　“是我。” 　　 　　“白夏，怎么又是你！”老师似乎有些头疼了，揉了揉额角，才慢慢道： 　　 　　“这次你可真的过分了！一定得叫你家长过来！” 　　 　　“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 　　 　　“在国外是吧！”还不等她说完，老师就打断了她。冷冷瞪了一眼依旧不肯低头的女生，他说： 　　 　　“我知道你还有个姐姐，叫你姐姐过来。” 　　 　　“我……” 　　 　　“或者你比较想我亲自打电话。你别忘了，学校是有记录的！” 　　 　　“哼！”面对老师的咄咄相逼，最后白夏也只能冷哼一声，率先出去打电话了。而走的时候，她还冷冷瞪了苏漠和叶子谦一眼。 　　 　　苏漠看着她冷冷而视的眼，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帮她配个音。比如‘狗男女’什么的，一定是眼前这漂亮女生的心声吧。 　　 　　想到这，苏漠便轻声笑了起来。结果唇角牵起的弧度勾动了脸上的伤，顿时疼得她咝咝抽冷气。 　　 　　老师也注意到了她的模样，赶紧就对她道： 　　 　　“这位同学，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了，老师。”他话音才落，就被一旁的叶子谦委婉拒绝。看着苏漠已经破相的脸，他的眉蹙的越紧，但语气却是淡淡的： 　　 　　“我和她是同学。还是我带她去看看吧。不耽误老师你的事了。” 　　 　　“那也行。”老师看着已经走出去打电话的白夏也是一阵头疼，想到等下还要见白夏的家长便更是觉得头大。 　　 　　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叶子谦一些事。他便让他们去了。 　　 　　两人出去的时候正巧撞上挂完电话的白夏，女生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看叶子谦时，似乎透了某丝失望，但转瞬即逝。 　　 　　苏漠突然就觉得心被重压了一下，忍不住就偏头想仔细研究女生现在的表情。但接触到的却只是白夏带刺一般的防备目光，见她竟然敢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盯着她，她顿时大怒：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只是她才出声，就被叶子谦用嫌恶的眼神瞪了回去。看她母老虎似的对着苏漠张牙舞爪，他也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你也算美女！？哼——”最后那个单音节充满了无数的鄙视，欲语还休。顿时就让白夏炸毛： 　　 　　“叶子谦，你！！” 　　 　　可男生这次却再也不理她，只是不屑的看她一眼。扶着苏漠，转身就走，连背影都吝啬给她。 　　 　　苏漠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只看见白夏紧紧抿着唇。漂亮的眼睛恍惚的盯着身旁少年的背影，有点痴迷，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 　　 　　苏漠怔怔想了很久，突然意识到那样的眼神应该是掺着委屈的。就是那种明明很委屈却故意要装做很高傲的骄傲模样，仿佛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去打量身边的叶子谦。 　　 　　这真是一个很好看的少年啊。桃花眼未笑含情，鼻梁挺直，嘴唇轻薄。抿成一条直线的时候略显倔强。 　　 　　书上说，薄唇的男子都薄情。所以他是不是也一点都没有发现那个骄傲女生的心思，薄情至此了？ 　　 　　她怔怔想着，忍不住就有些悲哀。 　　 　　冷不防却听见叶子谦似乎压抑着怒气的问话： 　　 　　“苏漠，你丫老盯着我干嘛！？” 　　 　　“我……”苏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少年用力的抿着唇，冷冷看着她，大脑顿时就有些短路。一些话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 　　 　　“那个，你长的很好看。”才说完，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一旁的叶子谦脸色渐渐变得通红。最后连耳垂都泛着绝艳的颜色，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 　　 　　女生顿时就有些急，赶紧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你长得很附和我口味。”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什么叫做很附和我口味！？这不是变相调戏么！？ 　　 　　果然才说完就看见对面男生一副被噎着的表情，这回不止是耳垂，估计全身都红了个彻底。偏偏他还要死死盯着苏漠，一张俊脸上有什么东西欲语还休。 　　 　　终于，好半天他才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来： 　　 　　“苏漠，你丫个女流氓。” 　　 　　“……”苏漠几乎要欲哭无泪，看着眼前少年恨恨的模样，她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后来，两人再没说过什么，估计是都有些尴尬。 　　 　　就连医务室老师给苏漠上药时，叶子谦也在一旁沉默不语。只是也不说离开，就这样搬了个小板凳，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忠犬似的，仿佛恒古永千。 　　 　　其实伤并不严重，消了毒，上点药就没什么关系了。 　　 　　但叶子谦还是坚持要让苏漠在医务室多待一会，医务室老师也无法，只能点头答应。 　　 　　苏漠躺在担架床上时，老师正巧有事，出去了一会。便只剩下她和他。 　　 　　有了刚才那一出，两人都颇为尴尬。苏漠只好闭眼想装睡，可是眼才闭上，就听见一旁少年几乎算是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装什么装啊！？这么怕面对我。” 　　 　　“……”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暧昧啊。苏漠暗自在心里腹诽，还是睁开了眼。却正巧对上男生来意不善的眼神。 　　 　　她讪讪笑笑，也许是狗腿意味十足，惹得叶子谦又不快的蹙起了眉。但这次竟没有出言刻薄，他只是静静看着她，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苏漠，我长得很好看么？” 　　 　　“嗯。好看。”苏漠回答的爽快，反正叶子谦本来就长得很好看，她也不算说假话。 　　 　　然而，少年听见赞美时，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欣喜的神色。他只是深深看着她，眼神复杂的几乎要吞噬她的一切。可她终究也只听见他淡淡的声音，如雾气般不肯消散，他说： 　　 　　“比你的温斯年还要好看么？” 　　 　　苏漠悚然一惊，几乎要从担架床上弹跳起来。但叶子谦却先她一步的，紧紧禁锢住她的手。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话，语气暧昧而温柔： 　　 　　“我好看，还是温斯年好看？” 　　 　　“……” 　　 　　“怎么不说话，还是你在怕什么？”叶子谦的声音暧昧至极，呼出的热气扑扑打在她的耳廓上，透过微薄的皮肤，仿佛植入骨髓。 　　 　　好半天，苏漠才能平缓过来。可语气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些许局促： 　　 　　“叶子谦，你先放开。” 　　 　　“不想放。”少年的声音却如雾气，淡淡的，飘渺的。偏偏一点点缠绕着，直到绕成死结。 　　 　　苏漠唯有深深吸气，才能压制住自己此刻太过失控的心跳。可她开口，声线终究是带了几许颤抖： 　　 　　“叶子谦，别玩了。” 　　 　　这句话说完以后，身后的少年久久也没有接话。偏偏他的气息却还是如影随形，正当苏漠以为自己要爆发的时候，才听见他轻若浮羽的叹息，而后便是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如果我不是在玩了。” 　　 　　“……” 　　 　　“苏漠，你早知道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苏漠爆发似的怒吼出声，用尽全力的想挣开叶子谦。她脸上才好一点的伤口竟然又开始渗血。 　　 　　看见她如此激动，叶子谦终于还是离她远了点。而少年此时悲伤的眼神却再也无法掩饰，叶子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正当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时，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白夏和一个陌生的英俊男子一同走了进来，看见叶子谦此时的狼狈便笑的嘲讽，她淡淡开口，对着苏漠说话，语气轻描淡写： 　　 　　“苏漠，我来和你道个歉。” 　　 　　苏漠却是像被点穴般的怔住，少女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那个随同白夏一起走进来的男子，眼神用力的恨不得把他刻进骨子里！ 　　 　　叶子谦几乎是立时就察觉到了不对，果然下一刻，苏漠已经不顾一切的从担架床上起身，用力扑进那个男子怀里，她的声音几乎像是在哭： 　　 　　“斯年，斯年哥哥……是你么？” 　　 　　叶子谦顿时就觉得心脏似乎都被人用力捏了一下，尖锐的疼痛后，便是强烈而迟钝的麻木感。他只能愣愣的看着刚才还被自己拥在怀里的女生倒在另一个男子身上放声痛哭。 　　 　　而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白夏，用力一把推开苏漠，女生眼里恨不得射出刀子： 　　 　　“苏漠！麻烦你注意点好不好！这位是我姐夫，有妇之夫！！” 　　 　　苏漠被她推的摔倒在地，而那个被苏漠叫做斯年哥哥的男子却只是静静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生，眼神清冷，殊无温度。 　　 　　继而他淡淡转身，伸手摸了摸白夏的头，然后轻描淡写的对频临暴走的女生道： 　　 　　“小夏，你别这么凶。” 　　 　　“你走开！”白夏倒是毫不领情，用力打开温斯年安抚的手，她挑着好看的眉，姿态凌厉而嚣张： 　　 　　“温斯年，谁知道你心里有什么花花肠子了！我可警告着你，你和我姐可是订婚了的！别趁着她不在就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勾三搭四！！” 　　 　　“你说谁不三不四！？”苏漠还没有反应，倒是叶子谦先怒了。 　　 　　白夏似乎已经怒到极致，看着眼前英俊少年的脸却是怒极反笑。她咬着牙，一字一顿： 　　 　　“谁不三不四，谁心里清楚！” 　　 　　“你！！”叶子谦似乎还要再骂，却被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打断： 　　 　　“够了！！”苏漠竭尽全力的那一吼，顿时让所有人都失声。大家都静静看着她，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不尽相同。 　　 　　而她的眼里只有一个温斯年。 　　 　　英俊的眉目，熟悉的眼神。连气息也是干干净净，明明是她在心里喜欢这么久的男子。却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怔怔看着，如入了魔障一般。呼出的气息都变得小心翼翼。 　　 　　可是男子的眼神始终淡然，透着丝不可忽略的疏离，一点一点刺进她的心里。明明不算痛，却那么刻骨。 　　 　　她深深吸气，听见反应过来后的白夏的怒骂： 　　 　　“苏漠，你什么语气！？” 　　 　　她并不理会，只是用力的看着温斯年。力气大的，仿佛要把她此生所有的爱意全部葬送。 　　 　　可是眼前男子的表情却始终淡淡，静静迎视她目光的时候甚至还有一丝清冷。 　　 　　终于，她先承受不住似的避开目光。偏偏温斯年却在此时说话，依旧是她所熟悉的那种温暖如玉的语调，此时听了却分外悲伤： 　　 　　“苏漠，好久不见。” 　　 　　到头来，却只有这么一句话，来诠释她这些年的思念与奢望。果然，十几年的心心念念，也不过是她自己的自导自演罢了。 　　 　　想到这，苏漠突然就想笑出来声来。一时不查，竟是真的笑了起来。看见几人略有错愕的眼神，她反而不紧张了。 　　 　　只是再一次迎视上温斯年清冷如斯的眼眸，她微微的笑，如一个老朋友一般的叙旧： 　　 　　“是啊，温斯年，好久不见。” 　　 　　说完这句话，她轻薄的唇齿间却渐渐泛上苦涩的意味。麻木已久的心脏已有些微疼痛，她赶紧低头，心里冷嘲自己一句：苏漠，你果然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而就在她低头那一刻，眼前男子温润如玉的清冷面庞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温斯年一直淡然自若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悲伤的神情，虽是一瞬，却终究被有心人捕捉。埋在心底，绕成死结。 　　 　　可是最想要的那个人看不见，所以日后，唯有无期陌路，才是最适合彼此的出路。 　　 　　 ☆、Chapter5 原来故事已剧终 　　 　　直到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明白， 　　 　　那一年属于我和你的时光故事，其实已然剧终。 　　 　　——题记 　　 　　无尽的沉默后，终究还是温斯年再次开口： 　　 　　“我这次来，是带着我妹妹来和你道歉的。”他的语气淡淡，指着一旁倔强不语的白夏，露出一个略显温柔的笑容： 　　 　　“这是我妹妹白夏，听说她打了你。我代她向你道个歉。” 　　 　　苏漠还是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温斯年，间或看看她身旁一脸高傲的女生。终于慢慢开口，却是不答反问： 　　 　　“斯年哥，你订婚了么？”她还是不自觉的用上这个称呼，仿佛这样他们就还是那一对不知琐事只有彼此的少年男女。 　　 　　眨眨眼，你就还在我身旁。那么近，触手可及。 　　 　　温斯年的脸色终于有一丝淡淡的变化，仿佛也被这个属于那个年代的称呼所灼惑。他一直清冷自持的双眸微微失了焦距，片刻，才淡淡应下一个单音节： 　　 　　“嗯。” 　　 　　“我告诉你！他不仅订婚了，还马上准备结婚了！所以麻烦你不要再用这种情意绵绵的恶心眼神盯着他好吗？” 　　 　　白夏的声音不大，语气也称得上温柔可亲。 　　 　　苏漠却像被刺到一般的移开目光，女子低眉顺眼，连脊背都弯了起来。仿佛被什么重担压着，姿态自卑的有些可怜。而她的耳边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方才白夏的声音在不断回荡。 　　 　　他订婚了。 　　 　　哦，原来他走了这么久，是为了和另一个人结婚生子，白头到老么。 　　 　　只是温斯年，你还记不记得。那些年少的誓言？ 　　 　　苏漠怔怔想着，却见温斯年顿时蹙眉，似乎想说点什么。可被一个人抢在前面。 　　 　　叶子谦冷冷的瞪视着他们，英俊少年的眉目显得越发嚣张凌厉，却依旧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光： 　　 　　“白夏，你爸妈没教过你礼貌文明用语吗！？不要老跟个泼妇一样好不好！另外，还有你。”他指着温斯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你以为什么事都可以道个歉就行了！要是我给你个巴掌，也是道个歉就能了事的吗！？”说着，他就拉起一旁始终呆然的苏漠转身离去，走之前又想到了什么，回头愤愤丢下一句话： 　　 　　“这里就让给你们两个极品了。真是极品到一块去了！” 　　 　　“叶子谦，你！！” 　　 　　白夏正想咬牙切齿的把叶子谦祖宗一辈全问候一遍，却被一旁的温斯年制止住。她正想爆发，却见那个一向好说话的姐夫眼神冷冷，瞪着那对少年男女离去的背影似乎也染上了悲伤。 　　 　　她心里陡然就打了个突，终究还是乖乖管住自己的嘴，讪讪不语。 　　 　　而出了医务室，叶子谦只是带着苏漠一路疾走。紧紧牵着她的手，力气大的几乎捏疼她。 　　 　　苏漠只是不语的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离医务室一段距离后，便停了下来。她固执的不肯前行，只是语气淡然的对着走在前面的男子轻声道： 　　 　　“谢谢你，叶子谦。” 　　 　　少年并不回应，只是倔强的挺直着脊背。是个有些青稚冷硬的线条，却让她无故恍惚。深深吸了口气，她也并不需要他回答，只是继续自顾自的道： 　　 　　“我回教室上课去了。你去吗？” 　　 　　依旧没有听见少年的回应，她叹了口气，打算转身离开。然而却陡然听见前面少年传来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着的斯年哥哥？” 　　 　　“……“这次沉默的是苏漠，她静静看了一眼叶子谦。没有说话，女生安静的垂着眉眼，意外却是有些固执的模样。 　　 　　叶子谦怔怔看了好久，终于还是嘲讽出声： 　　 　　“苏漠，想不到你长得难看，眼光也这么差。他都是个老男人了。老的可以当你爸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温斯年即便比他们都大了五岁，也绝不可能老到能做他们的爸。但苏漠听着叶子谦毫不留情的挖苦，无故就觉得心情很好。竟然还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最后干脆越笑越放肆，笑到五官扭曲，小小的一张脸都皱成一团。隐约中，似乎有泪掉了下来。 　　 　　苏漠想抬手擦去，有人却快她一步。 　　 　　叶子谦没好气的臭着脸，动作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你是笨蛋吗？这样也可以哭！” 　　 　　“我……” 　　 　　“别动。”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口打断。他轻轻拭着她冰凉的泪，略带别扭和试探的开口： 　　 　　“其实你可以换个人喜欢的。那个人那么老，长得又不是特别好，还有未婚妻了。你干嘛非死乞白赖的喜欢他？” 　　 　　“你以为喜欢这件事是你在菜市场捡大白菜啊！你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要是真的这么容易，那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为情所困！？” 　　 　　“那你是想去当小三吗？你别忘了，他都已经有未婚妻了！” 　　 　　“我……” 　　 　　“你什么你！”叶子谦没好气的白她一眼，看女生迷惘而痛苦的模样，似乎也牵动了恻隐之心。 　　 　　同时，心里也燃起了一把无名之火。他不由自主的凑近女生，靠在她小巧的耳垂边，低低浅浅的说话： 　　 　　“其实我可以帮你忘了他。” 　　 　　“怎么帮？”苏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男子越发靠近的俊脸。 　　 　　空气都染上一层暧昧的意味，叶子谦的脸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就能触碰到那片颜色微浅的唇。 　　 　　心跳急剧加速着，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在痉挛。 　　 　　然而紧紧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女生的手抵上了他的胸膛。 　　 　　她的声音小小的，细细的，却是明明显显的拒绝： 　　 　　“对不起，叶子谦。我并不想忘了他。” 　　 　　叶子谦只觉得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火热都冷却下去，越来越冷，终成灰烬。 　　 　　他努力让自己满不在乎的勾唇微笑，但用了好大的力气，也还是牵动不了僵硬的唇角。 　　 　　所以最后他只能掩饰性的暴跳如雷，声音冷厉而嘲讽，刻薄的一点也不像他原本的模样：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以为我真的想帮你啊！笑话，我干嘛要牺牲那么大！” 　　 　　“那就好。”女生却只是满不在乎的笑，笑中带泪的模样，反倒让叶子谦觉得心里堵得更慌。 　　 　　后来两人不在说话，沉默的回了教室。 　　 　　一整天，苏漠都安安静静。放学后就直接回家，只是不再和人嬉笑。但除了这点，她并无其他异样。 　　 　　叶子谦却莫名觉得不爽，看着女生孤孤单单的背影。他竟会觉得酸涩，反应过来后，又嘲笑自己多事。 　　 　　苏漠回家以后，精神有点恍惚，却还是下意识的做了饭菜吃下，又动作利落的给她妈盛了一份装在保温盒里。 　　 　　她却没有立时出门，只是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着膝，是一个过于保护自己的姿态。 　　 　　头脑很乱，翻来覆去的，不过是一个人的影子在不断徘徊。 　　 　　那个人的面目明明还是那么熟悉，却被她凌乱的记忆分割成各种模样。 　　 　　最刻骨的莫过于今天的样子。 　　 　　相逢不相认。 　　 　　斯年哥哥，我从没想过。 　　 　　原来到头来，我们也只是这样的收场。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努力调整好表情，才提上保温盒出门。 　　 　　下楼的时候便却意外看见了温斯年，他还是穿着今天的那身衣服，倚靠在她家楼底下的过道前静静的抽着一根烟。 　　 　　第一眼看见他时，她几乎是立时转身就想走。那个人却根本不愿给她这样的机会，几步便走了过来抓住她的手，他呼出的气息温暖而暧昧： 　　 　　“你跑什么！？” 　　 　　“我，我没跑。”苏漠依旧不敢直视他，只能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声线不要颤抖，却还是失败。 　　 　　她感觉他深幽的视线静静落在她身上，有点火热，又带着丝说不上来的凉意，矛盾的一如现在的他。 　　 　　可她终究只是固执的盯着远方的虚空。透过温斯年的肩膀能够看见大院的花坛，她记得幼时的自己就是在那里遭遇了温斯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正如王菲的那句歌词一般，她亦不是能被幸免的那个人。 　　 　　苏漠有些恍惚，温斯年的气息却越发灼热。迫人一般的灼烧她，让她想转身逃离。 　　 　　可他的手禁锢的那么紧，而他的声音却还是淡淡，只是说出来的话语如梦境一般不真实，他说： 　　 　　“阿漠，你长大了。” 　　 　　苏漠深吸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又听见幻听了。可是下一刻她就被温斯年用力拥进怀里，男子的声音是压抑一般的低沉，他说： 　　 　　“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 　　 　　她所有的防备陡然就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丢盔弃甲，用力咬紧唇，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克制。却终究还是露出了最柔软的地方，此时她只是个没有任何庇护的卑微女子。 　　 　　爱着温斯年，从不曾幸免。 　　 　　苏漠用力咬着牙，泪还是抑制不住，只能伸手回抱住眼前的男子。她终于爆发似的哭出声来： 　　 　　“你当年明明说会带我去看荷花，你还说夏日看荷最好。如果天气好，我们就下塘捞鱼。你说会给我买很多很多的伊利四个圈，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你还说……” 　　 　　“好了好了……”温斯年有些无奈的打断她，听着她一件件悉数当年的鸡毛蒜皮小事，心里竟莫名酸楚难挡。过了片刻，他才能强自沙哑笑道，打趣她： 　　 　　“你还是那么爱记仇。” 　　 　　“是你说话不算话！”女生把头全部埋进他的胸膛前，哭的声竭力歇。 　　 　　温斯年也不拉开她，只是把她抱的更紧，轻声说话： 　　 　　“对。我是个混蛋。” 　　 　　“大骗子！” 　　 　　“对，我是大骗子。” 　　 　　“你真讨厌！” 　　 　　“对，我最讨厌。” 　　 　　“斯年哥哥，你不会再走了吧？” 　　 　　“对，我……”男子说到这里时似乎被什么卡住，深深吸气。他只是将她越发搂紧，就像想把她小小的身体搂进骨血里面一样。他温柔的面容竟有些悲伤，再开口，他的声音那么郑重其事，他说： 　　 　　“对，我再也不会离开。” 　　 　　这明明不是什么值得人感动的话，苏漠却又一次眼泪决堤。 　　 　　并非她的眼泪太多，实是这个人。 　　 　　那么深，那么重。把她年少的记忆占得不留丝毫空隙。 　　 　　最后终于停歇下来以后，饭也送不成了。她只好打电话给妈妈说了一声，所幸她妈看她这么久没来，早就自己买了盒饭吃下。 　　 　　她这才放下心来，回到温斯年身边时，却见他脸色淡漠。看着远方，似乎在想些什么。让一直熟识他的苏漠觉得颇为陌生。 　　 　　女生怔了怔，他终于回过神来。见她直直盯着他，便露出个淡淡的微笑。依稀间，是她所熟悉的斯年哥哥的模样。 　　 　　她这才回过神来，安心回以一个笑容，男子已经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遮挡住她眼前的阳光，她看见他们的影子渐渐纠缠在一起，然后融合交汇，终究再也分不出彼此。 　　 　　苏漠觉得心里无缘无故就有些高兴，忍不住勾起唇角痴痴的笑，却听见他说： 　　 　　“喂，干嘛笑的这么贼？” 　　 　　“哪有！”苏漠白他一眼，突然又露出那种贱贱的笑容，她说话，声音透着丝狡黠： 　　 　　“喂，你请我吃饭吧。” 　　 　　“你没吃？”温斯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但随即便接口道： 　　 　　“没吃也没关系，你想吃什么，我带你过去。” 　　 　　“那好！”苏漠露出个奸计得逞的笑容，温斯年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对，但女生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我要吃永平巷那家的麻辣烫！” 　　 　　永平巷是这座城市最为出名的小吃街，里面各式各样的小吃应有尽有。但她的话音一落，温斯年的脸色就变了。 　　 　　他那样俊雅温柔的一个人，竟然脸色直接就变得苍白。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 　　 　　“阿漠，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可我就想吃那家的。”苏漠语气哀怨，看温斯年还是不动摇，便又柔声加了一句： 　　 　　“哥，求你了。” 　　 　　只这清清浅浅的一句话，就让温斯年再也无法抵挡，僵硬的点了点头。她突然想起，多年前似乎也是这样。 　　 　　只要她这样轻声示弱的求一句，再大的问题，温斯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原来，过了这么些年。他也依旧是从前的模样。 　　 　　依旧是她，最爱的那个斯年哥哥。 　　 　　两人说好，就乘公车去了那家麻辣烫。 　　 　　那是个小店铺，生意却很红火。里面人山人海的坐了不少人。但无不都是苦逼兮兮的叫辣。他俩也算运气好，没过多久，就有一对小情侣吃完了空出个位置，正巧就给他们填了上去。 　　 　　老板把桌子收拾好，苏漠又手脚麻利的点了汤底和吃食，很快东西就全部送了上来。 　　 　　只是温斯年看着那红艳到不见底的汤底后脸色就有些发白了。他自小就没什么害怕的东西，反正他自幼早慧，几乎没有什么真正能难得到他的东西。但他有个致命的软肋，就是不敢吃辣。几乎是一点辣椒都不沾。 　　 　　这么多年，唯一几次吃辣食。全是和苏漠一起，在这家麻辣烫小铺里。 　　 　　每次都吃的鼻涕眼泪直流，可下次苏漠叫他陪她一起去麻辣烫。他也还是会去。 　　 　　他恍惚想着，苏漠已经把猪血白菜什么的都烫下去了。不一会儿，汤里就腾腾往上冒白烟。苏漠赶紧捞了上来，吃的津津有味。 　　 　　吃到一半，看温斯年还不动手，她就直接给他捞了串白菜，还故意在汤里泡了泡，弄的满是辣油才放他碗里。 　　 　　同时，她嘴上还挂上个笑容，说话温柔又乖巧： 　　 　　“斯年哥，你怎么不吃啊？” 　　 　　温斯年陡然就有点想扶额，不是不知道她心底是什么心思。但他就是拿她毫无办法，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他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还是乖乖的吃了起来。 　　 　　最后毫无意外的是吃着脸色绯红涕泪直流，苏漠还是不断往他碗里放东西。只是她放多少，他就全部吃掉。 　　 　　一如他曾经暗暗发誓的那样，他从不舍得她失望。 　　 　　可是还是不行吧。尘世最无望的守候，便是誓言。 　　 　　终于等到他眼睛都通红后，苏漠才总算大发慈悲的放过他。 　　 　　可即便如此，女生的脸色还是闷闷不乐。他当然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事，但他不能解释。他和她，终究隔阂了太多东西。 　　 　　不是一朝一夕，只言片语，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怔怔想着，突如其来的就觉得疲惫。看着眼前一直看着他带了某丝说不上来的渴望的女生，他突然笑了，不太正经的建议道： 　　 　　“我们来喝酒吧。” 　　 　　苏漠愣了愣，眼里一闪而过某丝失望。但随即却笑的比谁都灿烂，她嚣张的应下： 　　 　　“谁怕谁！” 　　 　　说着，两人就叫了几瓶啤酒。行酒令划拳喝得最后两人都醉醺醺的，苏漠却突然大笑出声。温斯年愣了愣，却听见女生淡淡的声音： 　　 　　“斯年哥，你知道么，其实我刚认识你时，很不喜欢你。” 　　 　　温斯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正想说点什么，她却继续似醒非醒的道： 　　 　　“你家里有钱，能穿最好看的衣服，吃最高级的零食，玩最新出的玩具。爸爸是厂里领导，妈妈是整个大院最漂亮的女人。所有小孩都喜欢巴结你想和你做朋友。但是我和陆小年都讨厌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温斯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女生，缄默着等她的回答。 　　 　　而女生看他没有答话的意思便嘟了嘟嘴，颇有些娇憨意味，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清冷而淡漠的： 　　 　　“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和陆小年发现自己多么贫瘠可悲。” 　　 　　“……”温斯年的心突然就像被人拧紧一样，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难受。其实这些年来，一直都没好受过。自从离开苏漠。 　　 　　离开，那个从小就认定的女子。 　　 　　他怔怔想着，苏漠却陡然又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他却痛的无法呼吸。他听见她继续说话，小孩子一般的语气： 　　 　　“你知道吗？我早就知道你不吃辣的。但是我就是故意要带你来吃麻辣烫。温斯年，我很坏的是不是？但是那个时候我真讨厌你啊。比讨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讨厌！” 　　 　　“……” 　　 　　“可是，就算你每次都被辣的胃疼，下次还是会陪我来。你给我带巧克力，帮我打欺负我的死胖子，还会送我童话书。斯年哥，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妈，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过。” 　　 　　“……” 　　 　　“我是没爹的孩子。他们都看不起我，说我是野孩子。陆小年不敢回嘴，我回嘴就被他们打。只有你会帮我。斯年哥，只有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苏漠，我……”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心底深处的那些感情被压抑的太久就要破牢而出。可苏漠却根本不给他放纵的机会，轻声打断他，她说： 　　 　　“但是我多傻啊，斯年哥。你总是要结婚的，以后会有漂亮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哥哥能一直陪着妹妹的呢？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温斯年尽力压抑着绞痛的心脏，好久好久，才能心平气和的应下一个单音节： 　　 　　“嗯。” 　　 　　“所以你看，我……”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半天，才继续道： 　　 　　“多傻啊。” 　　 　　“阿漠，我……” 　　 　　“那个，我好像醉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那么用力的撞在一起，最后终于闹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片刻的沉默后，还是温斯年道： 　　 　　“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她淡淡应着，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大脑却一阵晕眩，差点摔倒在地。所幸温斯年反应迅速的扶住她，他的气息亲近可闻： 　　 　　“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反应过来后，就想直接推给他。温斯年却抱的很紧，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抓的她手臂都发疼。 　　 　　好半晌，才听见他明显带着压抑的声音： 　　 　　“我扶你回去吧。 　　 　　苏漠淡淡的沉默后，看他坚持，终于还是象征性的点点头，她的声音也是小小的： 　　 　　“那就，麻烦你了。” 　　 　　温斯年再不说话，只是小心扶着他。让她半个身子都可以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他们的姿态如此暧昧，肌肤相近，呼吸交缠，心却那么远。 　　 　　苏漠安静的靠在他怀里，随着他慢慢走出小店。 　　 　　她承认他是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贪念他温暖干净的气息。 　　 　　可斯年哥哥，最后一次好不好。 　　 　　就当你还是我的，就当我们依旧只有彼此。 　　 　　假装一下，就当我们还年少。 　　 　　你还是那个明明知道我耍你也依旧肯陪着我来吃麻辣烫的小哥哥。 　　 　　我还是那个被你捧在手心却总是觉得不够娇蛮任□□耍性子的小公主。 　　 　　我们欢笑着，吵闹着。 　　 　　即便时光匆匆而过，却终究也是幸福美好一场。 ☆、Chapter6 不会有人比你难堪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不断的去赐予那些伤害。 　　 　　我爱你，亲爱。 　　 　　但正是这份爱，让我狼狈至此。 　　 　　——题记 　　 　　翌日，苏漠从睡梦中醒来，却是头痛欲裂。 　　 　　宿醉后的不适感，刺激着她薄弱的神经。她情不自禁的按住太阳穴，想起上次陆小年留下的醒酒药应该还剩下点。 　　 　　翻了翻床头柜的屉子，果然还剩下点。她便起身下床，想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 　　 　　才出房门，却看见她妈坐在餐桌前。用手扶着额，看不清表情。 　　 　　她愣了愣，心里陡然就升起莫名的心虚感，她妈已经闻声回头，大大的杏眼里全是血丝。淡淡看着她的模样，却是和平时并无区别。 　　 　　“妈，你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她妈却笑了笑，很是温柔和蔼： 　　 　　“没事。有点睡不着而已。” 　　 　　“你在这坐了一晚上？” 　　 　　“怎么会啊。”她妈笑了笑，不再看她，只是道： 　　 　　“我再去睡会。” 　　 　　说着，她便起身，匆匆回了房间。 　　 　　苏漠虽然觉得她妈有点不对，但头实在太疼了。只能先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混着醒酒药吃下后也还是没见得缓和多少。 　　 　　最后却是连早餐都没心思吃了，只能收拾妥当去上课了。 　　 　　在公车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还差点坐过站。下车的时候苏漠精神还是恹恹，陡然却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她愣了愣，有些反应迟钝的回头，只看见叶子谦臭着一张俊脸，漂亮的桃花眼瞪着她的模样颇有杀气。 　　 　　“怎么了？”饶是苏漠精神不振，也被他这一眼瞪得烟消云散。忍不住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对面少年却只是轻微的蹙眉，突然没好气的凶她：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啊。”苏漠实在莫名其妙，本想和他说昨晚喝酒去的事情，又觉得实在是交浅言深了。 　　 　　偏偏叶子谦脸色不善，突然咬着牙道： 　　 　　“我昨晚看见你了。” 　　 　　“哦，是吗？”苏漠的头还是晕晕沉沉，听见这句话也只是不甚在意，片刻才反应迟钝的说下这几个字。 　　 　　“和有妇之夫勾勾搭搭，你不觉得羞愧吗！？” 　　 　　少年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是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善意。苏漠即使头再晕沉，被他这样一说，人也清醒了不少。 　　 　　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见少年似乎气急似的模样，实在是让她不知为何。但她终究不是个生事的人，所以只是得过且过的匆匆一笑，打算甩开他，快点去教室。 　　 　　偏偏叶子谦这时却和甩不开的牛皮膏药一样，一直紧紧跟着她，同时他的声音也如影随形： 　　 　　“苏漠，干嘛不回答！？你心虚了吗？” 　　 　　“喂！你说话啊！走这么快干嘛！！” 　　 　　“喂……！！！” 　　 　　“你让我说什么？”饶是苏漠脾气再好，这时也有点上火。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女生难得一见的正经模样，却是有些震慑住了叶子谦。 　　 　　少年恍神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后，脸色却是通红。他狠狠开口，用了比平时更大的声音道： 　　 　　“解释啊！还是你真的勾引有妇之夫！？” 　　 　　“这似乎也不关你什么事吧！”苏漠淡淡看着他，从来懒散的神色似乎有点疑惑，语气却是从容冷静： 　　 　　“不管怎么样。哪怕我真的做了什么，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你说对不对，叶子谦？” 　　 　　“我……“ 　　 　　“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记得这点，叶子谦。”女生说完这句话，就已经转身离去。 　　 　　背影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模样，少年却恨不得用东西狠狠打碎那个懒散自若的背影。让她再也不能用那么平淡而理所当然的语气告诉他，叶子谦，你不是我什么人！ 　　 　　叶子谦闭了闭眼，觉得心底的火翻山倒海，嘴角却能勾起笑容。 　　 　　他听见自己用力的自嘲笑声，似乎真的能毫不在乎。 　　 　　对，你从来就不是她什么人。 　　 　　你没有那个资格，和名义，去过问她的任何事。 　　 　　苏漠，苏漠。 　　 　　他在心底狠狠的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刻到骨头里。 　　 　　这样就有了资格，和名义。 　　 　　成为她的什么人！ 　　 　　苏漠还是没能顺利到达教室，因为她才甩脱开叶子谦就被人拦住了。 　　 　　白夏还是那副高傲到不可一世的贵族做派，只是这次没有那些小跟班。女生却依旧气焰嚣张。 　　 　　冷冷看着她，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个耳光就已经扑面而来，同时女生的声音也如此清晰可闻： 　　 　　“□□！” 　　 　　苏漠虽然一直都算是个好脾气不惹事的主，但两天不到，就挨了同一个人两个大耳光。饶是苏漠脾气再好，此时也怒了。但她怒极了，心里反而冷静下来。 　　 　　正想着要怎么报仇了，白夏已经再开口了： 　　 　　“别以为我无缘无故打你。我这巴掌是为了我姐打的。” 　　 　　听见白夏说她姐，苏漠心里竟然有片刻心虚。好久，才能故作平静的道： 　　 　　“我想你误会了，温斯年他，只是我哥哥。” 　　 　　“误会！？”白夏看着她的神情，更是冷笑。片刻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她的声音冷而厉： 　　 　　“你别以为你和温斯年做的那些偷鸡盗狗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会有哥哥吻自己的妹妹！哥哥，我看是你情哥哥吧！“ 　　 　　白夏说完后，苏漠却是愣住。好半天，才有些反应迟钝的道： 　　 　　“你，你说什么……？” 　　 　　“装什么装！！”白夏冷冷的瞥她一眼，语气高傲而不屑： 　　 　　“我告诉你，就算温斯年真的对你余情未了，他也和我姐姐订婚了！我白家的人，哪是他能耍着玩的！所以，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了！你和温斯年永远不可能……” 　　 　　可是苏漠却根本不在乎她的这些话，她只是梦怔一般的盯着白夏，双眼空洞，说出的话就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说，温斯年，对我余情未了？” 　　 　　白夏似乎也有点被吓住，忍不住放缓了语气： 　　 　　“你，你怎么了？” 　　 　　“你说，温斯年喜欢我么？” 　　 　　“喂——” 　　 　　“告诉我好么。” 　　 　　“你……” 　　 　　“求求你，告诉我好么？”女生突然歇斯底里起来，吓了白夏一跳。可她那么疯狂的样子，似乎都快哭出来了一样，竟然会让她觉得于心不忍。 　　 　　白夏撇过头，不再看她。但声音终究还是粗声粗气的响起： 　　 　　“不然你以为了！？哪有哥哥会想去亲吻自己的妹妹。还会把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妹妹的照片放在自己钱包里，谁动都不可以！？” 　　 　　“……” 　　 　　“以前我姐姐养了一只波斯猫，问他取什么名字好。他说叫阿漠。我以前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我知道了！温斯年他，即便有了我姐姐，也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说到最后几个字，白夏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苏漠却已经完全怔住，她只是表情迟缓的看着白夏。仿佛很难消化她的话语。 　　 　　而此时的叶子谦正巧过来，看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挡在了苏漠身前，同时冷冷瞪视着白夏道： 　　 　　“你又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白夏不甘示弱的瞪视回去，叶子谦却已经发现了苏漠脸上的巴掌印，顿时就火冒三丈。 　　 　　虽然苏漠这个死女人刚刚才惹过他，但这也不代表他容许别人打她！ 　　 　　一把抓住白夏，他几乎咬牙切齿： 　　 　　“你这个泼妇又做了什么！！！” 　　 　　“关你屁事啊！娘娘腔！！！” 　　 　　“白夏，别逼着我打女人！！” 　　 　　“有种你就打啊！！” 　　 　　“你以为我不敢啊！！”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十分热闹。处在风波中间的人却丝毫感觉不到，早已神游太虚去了。 　　 　　苏漠只是绞紧手指，死死的抿着唇。脑子里的东西却转的飞快。 　　 　　斯年，温斯年，斯年哥哥。 　　 　　翻来覆去，只有这几个字眼。 　　 　　不断不断的折磨她纤弱的神经，让人几欲崩溃。 　　 　　而她企图在这些纷杂的思绪里找到一点头绪，耳畔却只回荡着一句话。 　　 　　哪有哥哥会想去亲吻自己的妹妹。 　　 　　哪有哥哥会想去亲吻自己的妹妹。 　　 　　所以斯年哥，不止是妹妹对不对。 　　 　　我们的这些年，不止是你是哥哥，而我只能是妹妹对不对！？ 　　 　　苏漠怔怔想着，突然冷不防的出声： 　　 　　“我要去找他。”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终于找到头绪。神经质的兴奋起来，她几乎想立时就转身走。却被身旁离得最近的叶子谦抓住。 　　 　　俊美的少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桃花眼里有些东西似懂非懂： 　　 　　“你要去找谁？” 　　 　　“你别管！”苏漠近乎粗暴的甩开他的手，眼底闪着不正常的光，连嘴唇都在哆嗦。 　　 　　“我要去找他。”她只是固执的重复着这句话，音调几乎都带了哭腔。 　　 　　“究竟是谁！？”叶子谦却再一次用力抓住她的手，力气大的恨不得扭断眼前少女纤弱的手腕。好像放开了，就再也抓不住。 　　 　　“你们究竟搞什么！？”面对两人的诡异气氛，最先沉不住气的是白夏。她有些受不了的出声，当然对苏漠诡异的表现也有点疑惑。 　　 　　叶子谦却突然找到解决的源头，厉声问她： 　　 　　“你刚才和她说了什么？” 　　 　　“什么？”白夏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少年的声音却已经越加暴躁： 　　 　　“我问你刚才和苏漠说了什么！！？” 　　 　　“这么凶干什么啊！！”白夏冷不防被吼，脾气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干脆扭过头，懒得理会这诡异的二人组。 　　 　　可谁知一向心高气傲的叶子谦竟然会放下身段，再次开口，他的声音竟然可以卑微到如此： 　　 　　“白夏，拜托你告诉我。你和她说了什么。” 　　 　　“你……”白夏觉得心酸异常，干脆再也不看他，只是道： 　　 　　“我只是和她说了我姐夫。” 　　 　　“温斯年？” 　　 　　叶子谦话音刚落，苏漠眼睛又亮了。用力挣扎着被禁锢的手，女生近乎魔障的呢喃： 　　 　　“对，我要去找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白夏，”她突然眼光灼灼的看向女生，声音卑微而低弱： 　　 　　“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不准去！！” 　　 　　叶子谦的声音几乎和她同时响起，把所有人都吓住。 　　 　　苏漠似乎也被这一声唤回了不少神志，但她依旧渴切的看着白夏，管也不管叶子谦，她只是继续低声下气的请求： 　　 　　“求你了，告诉我好吗？” 　　 　　“我说不准去！你听不见吗！？”叶子谦的声音已经是山雨欲来，极力压抑着怒气，却还是看得见少年太阳穴上隐隐跳动的青筋。 　　 　　苏漠终于回头看他，女生的表情带着些微的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 　　 　　她有些悲哀的看着叶子谦，声音却是斩钉截铁： 　　 　　“你拦不住我，叶子谦。”并非示威，这只是一个陈述句。 　　 　　眼前俊美少年的桃花眼却只是死死盯着她，眸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深深吸气，缓慢而艰难的开口： 　　 　　“苏漠，其实我……” 　　 　　“我知道。”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生一口打断。少女淡淡看着他，冷静自若的眼里渐渐染上一抹悲哀。不再看他，她只是望着虚空开口： 　　 　　“叶子谦，我并非傻瓜。但是，对不起。” 　　 　　一场告白，还来不及说完，就已被拒绝。 　　 　　叶子谦陡然之间就很想笑，还会有谁，像他这般狼狈。 　　 　　但苏漠已经再也不看他，她只是盯着白夏，女生眼里有某丝坚定： 　　 　　“白夏，我最后求你一次，告诉我好吗？” 　　 　　白夏只是死死抿着唇，不愿开口。她却笑了，有点狡黠的味道，她的声音平静而自信： 　　 　　“就算你不告诉我也没什么。我总能找到他。” 　　 　　说着，她就想转身。白夏却突然开口： 　　 　　“他回来后不肯住白宅。自己找了酒店，太平街的华盛酒店。” 　　 　　“谢谢！”女生听完她的话，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丝毫不做停留，也不留恋身后的一分一毫。 　　 　　白夏怔怔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点佩服她的无情。转身，果然看见自小就认识的永远不可一世的叶子谦死死咬着唇，尖利的牙齿把薄薄的嘴唇咬的几乎血肉模糊。 　　 　　她突然就痛快无比，忍不住嘲讽出声，她说： 　　 　　“叶子谦，你真可怜。” 　　 　　这句话，却并未引起眼前骄傲少年任何的反应。他只是不闻不动的盯着女生消失离开的那个放像，几欲风化成雕塑。 　　 　　白夏静静看着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底的酸涩，转身离去。 　　 　　可那骄傲少年，始终静静看着那个方向。 　　 　　仿佛在期盼，那个背影会突然转身回头。 　　 　　就算不回到他身边也没关系。 　　 　　他只是想看着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不离不弃，一伸手就能摸到，也好啊。 　　 　　苏漠一出学校就直接打车到太平街，她并不熟悉这条街，所以只能无头苍蝇似的去寻找白夏口中的华盛酒店。 　　 　　所幸，华盛是家不错的酒店，招牌很是显眼，倒也没有让她费太大的劲。 　　 　　只是那外面的装潢一看就不是她这样的人能去得起的地方，苏漠有些忐忑的抱紧书包，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敢踏进那家富丽堂皇的酒店。 　　 　　她一进酒店，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大概是因为她的那身校服太显眼，实在不像来这种地方的人。 　　 　　苏漠尽力让自己屏蔽掉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挺直背走到前台那里，她不敢直视前台美女的眼神，只是道： 　　 　　“我想问下，温斯年住在哪个房间？” 　　 　　前台漂亮的小姐愣了一下，很快便扬起一抹职业性的微笑，礼貌道： 　　 　　“不好意思，这位小姑娘。我们不能泄漏客人的资料。” 　　 　　“我是他朋友。”苏漠有些急切的解释，接触到小姐淡淡审视的目光。终于还是平定下心绪，她道： 　　 　　“我是他妹妹。” 　　 　　前台小姐还是摇头，微笑的幅度都不曾偏离半分，她的语气还是礼貌而疏远： 　　 　　“对不起。这是酒店的规矩。” 　　 　　“哦。”终于知道，自己是不能在这里得知任何有关温斯年的消息。苏漠有点儿失望，但很快又坚定道： 　　 　　“我在这里等他。” 　　 　　这次，前台小姐干脆不理会她了。只是对她笑的又假又客气，是明明显显逐客令的意思。 　　 　　苏漠不是不懂看人眼色的人，当然看得出小姐眼中淡淡的厌烦。不再说话，她抿着唇离开。 　　 　　不想待在酒店里被人当怪物似的打量，她出了酒店大门，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蹲下。 　　 　　抱着书包，抿着唇的模样实在有点可怜兮兮。 　　 　　她在对面的橱窗前看见自己此时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笑。 　　 　　干脆真的笑出声来，抱紧书包，她像个孩子一般的喃喃自语： 　　 　　“斯年哥，我等你。”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这一点点时光。 　　 　　所以，斯年哥，你一定要出现。 　　 　　这一次，换我告诉你。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温斯年刚和客户道别以后，下车就看见了角落里的那个少女。 　　 　　她紧紧抱着书包，小小的身体蜷在一团，流浪猫一般的姿态，却让他有些疼痛。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人已经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轻轻摸着她的头，就像是年少时的那个模样。 　　 　　他揉乱邻家小妹妹的长发，而她会因为自己被弄的杂乱的头发朝他发火。 　　 　　他微微有些恍神，心脏有点钝钝的疼。但那个少女已经开口，是他梦里听过太多次的声音，清脆而温暖： 　　 　　“斯年哥，你回来了。” 　　 　　“嗯。”他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露出个笑容，遮掩掉自己片刻的失神，他随口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 　　 　　“逃课了吗？”温斯年下意识的蹙起了眉，有点严厉的模样，却似乎一点也唬不住苏漠。 　　 　　女生抿唇笑着，是他熟悉的狡黠模样： 　　 　　“总是逃课的人没资格这样说我吧。” 　　 　　“咳咳……”温斯年陡然有点不好意思，看见眼前少女揶揄的眼神，忍不住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嘴脸： 　　 　　“那我至少也用实力说话了啊。有本事你和我一样高考考个省状元回来。” 　　 　　“……”苏漠顿时有点被噎着，看见温斯年洋洋得意的笑脸，她忍不住吐槽： 　　 　　“我没你那么变态。” 　　 　　“那我勉强把你这夸奖收下了。”温斯年还是满脸得瑟的笑，英俊的眉眼越发飞扬，却有几分少年意气。 　　 　　女生倒是不给面子的拆台： 　　 　　“省状元有什么了不起！我才拿了奥数竞赛第二名了！”是两个人比赛的那个吗，不是第二吗？ 　　 　　“那个我早拿过几百回了。”温斯年给了她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不屑之情。于是苏同学又立马开始悉数自己这几年的辉煌战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温斯年抢在前头： 　　 　　“我知道，还有那个什么英语演讲比赛，辩论赛和物理实验赛什么的吧。切！这些有什么了不起。你斯年哥我早几百年就全拿过了。” 　　 　　温斯年说的洋洋得意，苏漠的脸色却越来越白，最后竟白的彻底。 　　 　　“怎么了？”温斯年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玩笑开过火了，忍不住语气也放柔了一点。 　　 　　但女生只是低着头，好久好久，也不愿抬起来。温斯年有些紧张的想去看她的脸色，她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听不出情绪，却带了颤音： 　　 　　“这些，你为什么都知道？” 　　 　　“……” 　　 　　“这些年，你是不是也一直忘不了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收集那一点一滴关于我的消息？最后一句话，苏漠没有问出口。但心中却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她终究是了解温斯年的人，当然知道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男子的心底究竟是什么样的模样。 　　 　　只是，斯年哥。 　　 　　是不是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是不是你的心也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模样？ 　　 　　苏漠怔怔想着，觉得心尖都在颤抖。 　　 　　但温斯年的话语已经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明明是和平时并无二致的模样，却似乎隐约间又有什么不同。他说： 　　 　　“说什么傻话了，丫头。你是我妹妹啊！我怎么会忘了你。” 　　 　　到头来，只有妹妹这两个字，诠释了他们所有的当年。 　　 　　但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啊。苏漠心里呐喊着，几乎要急的哭起来。 　　 　　但温斯年已经把她拉了起来，就如一个真正优秀的哥哥一样，他的笑容都透着属于兄长的温柔宠溺。 　　 　　苏漠因为蹲久了脚发麻，根本站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前栽，温斯年已经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他。 　　 　　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真的永远不想离开。 　　 　　但温斯年是个最完美的兄长，所以他很快的就推离了她，同时手已经触碰到她冰凉的手，他好看的眉顿时便蹙了起来。有些责怪的问道： 　　 　　“你在这待多久了？” 　　 　　苏漠还有些怔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摇头，她说： 　　 　　“我记不得了。” 　　 　　“算了！”温斯年很好的掩饰好自己眼底的那抹心疼，他尽量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永和豆浆好吧。” 　　 　　女生只是有些机械性的点头，任人摆布的样子，却让他看的心口疼痛。 　　 　　温斯年把她带到了永和豆浆，点了热腾腾的豆浆和油条。女生却似乎并没胃口，只是恹恹的吃了一点，便说饱了。 　　 　　温斯年倒也不勉强她，只是道： 　　 　　“吃饱了，就回去上课吧。我送你回去。”虽然是商量的话语，语气却不容拒绝。 　　 　　苏漠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这样看着他，入了迷似的，眸光深处却是清醒的。 　　 　　温斯年不由自主低低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苏漠却突然说话： 　　 　　“斯年哥，我能看看你钱包吗？” 　　 　　温斯年一愣，她却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就看一眼，一眼就好，看完我就回学校。” 　　 　　“干嘛？你想讹诈我钱啊？”温斯年企图用玩笑蒙混过去，但显然骗不了女生。 　　 　　苏漠只是固执的盯着他，眼底闪着某丝坚定而乞求的目光，几乎让他丢盔弃甲。但他终究不能点头，只是轻轻抿着唇。气氛僵持着沉默，苏漠却突然神经质的开始翻找书包。 　　 　　片刻，她从书包里面掏出一个有点旧的钱包。深吸一口气，她打开钱包，从最里面的隔层掏出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很新，但颜色明显有点泛旧，看得出年代久远，却被持有者保存的很好。 　　 　　照片里面是一个少年的证件照，那种最普通一寸的红底，却还是衬得少年英俊非凡。微微笑的模样，温柔人心又眉角飞扬。 　　 　　温斯年陡然就觉得心底有些窒息，但女生已经把照片翻过来，背面有一行小小的字，还看得出稚气未脱： 　　 　　苏漠此生，非君不嫁。 　　 　　他似乎都能看见那个少女抿唇认真写字的模样，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明明是那么严肃认真的话语，却总让他觉得有种莫名喜感。 　　 　　女生却不依不饶，硬要他也在她的照片写下对应的话语。 　　 　　温斯年此生，非卿不娶。 　　 　　一寸的红底证件照，他的字飞扬肆意，仿若誓言，刻在那个年代里。 　　 　　好像永远都不会褪色，永远都不会消散。 　　 　　离开的时候，他摒弃了她所有的东西。 　　 　　照片，公仔，甚至她每年送给他的那些幼稚又可笑的生日礼物。 　　 　　但他独独舍不得扔了这张照片。 　　 　　他只是把它小心的收藏在他的随身钱包里。 　　 　　就好像，这样还完好的保存着那一年的一切。 　　 　　他们还能是，那两个永远长不大，不会变的少年男女。 　　 　　温斯年觉得眼睛有点酸涩，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角，似乎触碰到一点点轻微的雾气。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所以片刻，他又扬起了笑容，温柔的一如既往： 　　 　　“阿漠，你别为难哥哥了。” 　　 　　女生不说话，只是固执的盯着他。眼底似乎有泪，将落未落。 　　 　　他撇过头，不去看她，只是道：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年，年少不懂事。你别当真。” 　　 　　“……” 　　 　　“再说，哥有未婚妻了。哥很喜欢她，我们……”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喉咙卡了东西，说一个字都疼得厉害。可他还想继续，女生却突然笑了起来。微微眯眼的模样，像个体贴懂事的好妹妹： 　　 　　“我知道，斯年哥。刚才和你开玩笑的啦。你干嘛那么认真！”少女的语气有些嗔怪，站起身来，撑个懒腰，她笑的让人心疼： 　　 　　“吃的好撑。我还是去教室上课消化一下。” 　　 　　“嗯，我送你。” 　　 　　“不用……”女生想拒绝，却被温斯年一口打断： 　　 　　“走吧。” 　　 　　他那么不容拒绝的语气，终究还是打消了苏漠拒绝的念头。 　　 　　女生只好又笑，笑容里带了点腼腆和客气： 　　 　　“那麻烦你了，斯年哥。” 　　 　　温斯年觉得心里被堵了一下，但终究不曾多说什么。只是和她一起出了永和豆浆，开车将她送回学校。 　　 　　这一路，两人都是无语。 　　 　　女生从始至终都是有些倦怠的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眉浅淡，让人猜不透半分心思。 　　 　　温斯年也只是缄默的开车，但车速第一次放的那么慢。好像恨不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她就永远都只在他的身边，天荒地老了。 　　 　　但学校还是很快的到了，苏漠下车，却不曾想温斯年也下来了。 　　 　　男子静静看着她，突然冷不防的伸手，用力揉乱她的长发。 　　 　　就像他们年少时总做的那个动作一样，透着那个年代的柔软和温情脉脉。却终究已物是人非。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温斯年对她说着最老土的鼓励话语。 　　 　　苏漠却也好耐心的听着，见他说完，便微笑： 　　 　　“嗯。” 　　 　　“别老想着逃课。等你超越哥了，再逃。” 　　 　　“嗯。” 　　 　　“和同学好好相处，别耍小姑娘脾气。” 　　 　　“嗯。” 　　 　　“苏漠，你要好好的！” 　　 　　“嗯。” 　　 　　终于无话可说，温斯年却似乎不想这样轻率的结束这场话语。但女生已经说话了： 　　 　　“斯年哥，没事我进去了。” 　　 　　“嗯。”温斯年点头，陡然之间很想抽烟。 　　 　　但女生已经在和他挥手，笑容清浅而刺眼： 　　 　　“再见。”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说完这句，女生便转头离去。背影淡淡，又似乎很深。 　　 　　温斯年静静看着，突然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用力奔跑过去，他一把抱住女生。心里那些话好像再也控制不住，就要脱口而出。但喉头颤抖，他最后终究说的只是： 　　 　　“苏漠，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看不见女生的脸，只能听见她柔柔的声音，淡淡的，温暖的。是他那么迷恋的模样。她说： 　　 　　“嗯。我知道呢。” 　　 　　后来的很多年后，温斯年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想起那个拥抱。 　　 　　透着绝望，却很迷人。 　　 　　难怪书上总说拥抱是世界最奇怪的东西，明明都靠的那么近，却看不见对方的脸。 　　 　　但其实，其实只是因为看见了就舍不得分开吧。 　　 　　看见了，那些下定好的决心，心底深处的信念。都会溃不成军。 　　 　　只要看见你的脸，只是看见你的脸而已。 　　 　　那一年，事业有成的男子就是这样怔怔想着。泪，毫不设防的倾涌而出。 　　 　　可身边再也没有那个少女了。流再多的泪，心再怎么痛。 　　 　　最想要的那个人，她全部看不见。 　　 　　 ☆、Chapter7 那一场年少爱恋 　　 　　后来的我总是不断怀念。 　　 　　我们在最好的年少的时光，倾尽全力，爱过一场。 　　 　　——题记 　　 　　苏漠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巧是课间操休息的时间，她冷不防的出现在教室里时，让不少人有些小小的吃惊。 　　 　　同桌的吴悠悠更是忍不住八卦的本性，问她： 　　 　　“你去哪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苏漠只是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却并不回答。但吴悠悠早已习惯她这闷骚的性子，一点也没被她的沉默打败，只是继续坚持不懈的问她： 　　 　　“喂喂喂，笑那么神秘干什么。快点告诉我啦。” 　　 　　苏漠依旧不回答，只是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来，似乎准备温习功课。 　　 　　吴悠悠看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不会告诉她的。顿时有点儿失望，却还是不死心，正想继续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震住： 　　 　　“苏漠，班主任叫你来了以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叶子谦并未回头，但声音冷厉。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的神色绝对算不上好看。 　　 　　吴悠悠有点怕他，见苏漠不回答，便赶紧附和： 　　 　　“对对对。苏漠，你快去吧。别惹怒了老班。” 　　 　　“哦。”终究，女生只是淡淡的应下这个单音节。平静的起身，打算离开。 　　 　　前面的叶子谦却用力的握住拳，突然转身，他死死瞪着苏漠。脸色比方才的冰冷还要难看，偏偏苏漠仿佛没有知觉似的，只是和他对视一眼，便淡淡移开目光。平静自然的一如一个并不相熟的陌生人。 　　 　　叶子谦咬着牙，看见女生已经转身离去。脊背挺直，步伐沉稳，隐隐带着那些他永远接近不了的骄傲。让他几欲抓狂。 　　 　　爆发似的把书摔在桌子上，他豁然起身，不顾所有人注视的目光。狠狠的起身离开。 　　 　　身体和苏漠擦肩而过时，他似乎有种错觉，觉得女生的身形微微滞了一下。可是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女生已经加快步伐，把他远远甩在身后。 　　 　　似乎一直如此，他总是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不管多么努力，也追不上她想离去的步伐。 　　 　　叶子谦怔怔想着，突然很想扶额苦笑。 　　 　　他真的很想自问自己一句。 　　 　　叶子谦，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这样自虐的，几乎没有自尊， 　　 　　究竟是，想得到什么呢？ 　　 　　答案似乎触手可及。可要怎么承认。 　　 　　笨蛋，我要怎么承认。 　　 　　自己喜欢着那个，从来就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啊？ 　　 　　苏漠在老班办公室里毫无意外的挨了顿狠批，好在，她向来表现不错，没有什么不良记录。 　　 　　所以老班狠狠批过后，只是罚她下午放学后一个人打扫班上的公共区就放过她了。 　　 　　苏漠倒是舒了口气，她挺怕老班把这事告诉她妈的。 　　 　　虽然知道她妈不会骂她，但总会让她担心。 　　 　　她妈已经太累了，自己真的不能让她再操心了。 　　 　　苏漠回到教室的时候，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她们位置的那一块都被莫名的低气压笼罩着，她向来是敏锐的人。当然很自然的就察觉到这所有的低气压皆来自前桌的那个少年。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低气压，苏漠也大概猜得到原因。 　　 　　但她并不是太在乎，回到教室里，就拿出书温习功课。直接无视了前桌那个一点就会喷火的霸王龙。 　　 　　不过，她无视了。不代表别人也有她那么坚强的心理素质。 　　 　　上自习课的时候，吴悠悠就趁着叶子谦不注意，偷偷问他： 　　 　　“你和校草怎么了？气氛这么奇怪。” 　　 　　“没怎么啊。”苏漠头也不抬，继续专心的写数学题。正被一道几何题折磨的几欲抓狂，吴悠悠却还不依不饶。 　　 　　她心中烦闷，干脆随口就道： 　　 　　“他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的。你习惯就好。” 　　 　　她这话声音不算大，却咬字清晰，四周的人应该都能听的分明。更别说坐在前排的叶子谦了。果然少年的身形微微有些僵硬。 　　 　　吴悠悠立马就露出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给她，她自己也有点紧张。但前桌的少年却并没有发作，只是僵直了脊背片刻，才又俯身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做题。 　　 　　吴悠悠顿时有点无语问苍天，好半天才嘴角抽搐的道： 　　 　　“您老这答案忒销魂了。” 　　 　　苏漠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也有点羞赧。压低声音小声道： 　　 　　“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啊。”吴悠悠咬着笔杆，突然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的问题一样，竟然无比严肃的对着苏漠小声道： 　　 　　“我发现校草同学好像对你很不一样啊。” 　　 　　“是么？”苏漠的笑容顿时有点儿僵硬，吴悠悠却根本没有察觉，只是继续自顾自的道： 　　 　　“对啊。超级不一样的。” 　　 　　“哪有！你想多了。”苏漠笑的敷衍，随手划乱自己刚才写下的公式。 　　 　　吴悠悠却是狐疑的眯着眼，一副资深八卦者的模样： 　　 　　“你心虚了哦。是不是你们真的有什么。” 　　 　　“你真的想多了。”苏漠给她个白眼，不再理会她，只是继续低头做题。偏偏她的声音阴魂不散，扰乱她的思绪： 　　 　　“切！你看看班上还有谁敢像你那样对叶子谦那么放肆的啊！要刚才不是你换做班上任何人，我打赌校草同学铁定得发火！” 　　 　　“是么？”苏漠也有些恍惚，忍不住抬眼悄悄打量了一下前桌少年清俊挺直的背影。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有些东西突然就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吴悠悠听说她要一个人打扫班上的公共区，顿时就对她表达了无限的同情。 　　 　　原因无它，只因为她们班上的公共区就在他们这层楼的男厕所。 　　 　　因为每天都有专业的清洁人员打扫，并不算太脏。但毕竟是男厕所，所以一般都不让女生打扫的。 　　 　　今天老班竟然让她去打扫，看来真是气的不轻，连这种阴损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苏漠叹了口气，还是乖乖拿好工具，一个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去了男厕所。 　　 　　好在，现在已经放学了。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了学校。 　　 　　苏漠壮着胆子，在厕所门口大声问了几句有没有人。 　　 　　见没有人回答，料定里面应该是没人，便扛着工具进去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男厕所，心里虽然别扭，但到底好奇。 　　 　　见反正四周没有人，便悄悄打量起男厕所的模样来了。 　　 　　但其实这里和女厕所其实并无什么分别，都是一个个小小的隔间，只是每个隔间里面没有放丢卫生棉的纸篓。 　　 　　苏漠有些出神的想着，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她一愣，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跑进一个小小的隔间，把门锁了起来。 　　 　　等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已经是骑虎难下。那阵脚步已经走了进来。 　　 　　她听见她旁边的隔间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便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苏漠毕竟是个女生，第一次听见这种声音，不免有些羞赧。只能尴尬的捂住耳朵，挡去一小部分的声音。 　　 　　那人解决完后，就该是开门离去了。 　　 　　苏漠正想舒口气，却冷不防的听见外面传来的自言自语： 　　 　　“她怎么把工具放在这就走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竟然还把打扫的工具搁在外面，而这个声音明明显显就是叶子谦。 　　 　　她都快哀嚎了，但好在叶子谦也没多想什么。洗了手，似乎就打算离开。 　　 　　偏偏这时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虽然她反应迅速的立马挂断。但那清脆的铃音还是在安静的男厕里显得尤为诡异。 　　 　　苏漠知道自己这回算是在劫难逃了，果然下一刻便听见叶子谦强自压抑也压不住的怒吼： 　　 　　“苏漠，你丫给爷滚出来！！！” 　　 　　女生装死不回答，似乎还想做垂死挣扎一下。 　　 　　但叶子谦又岂是那么好唬弄的，没听见声音，便继续道： 　　 　　“再不滚出来，是不是要爷一间一间的找！？” 　　 　　“……”被威胁到这个地步，再不出去就是不识抬举了。 　　 　　苏狗腿当然不会做这种不识抬举的事情，所以纵使万般不愿，也还是乖乖打开隔间门。 　　 　　对着怒气冲冲的美少年露出个超级狗腿的笑容，她试图装傻： 　　 　　“你好，叶子谦。” 　　 　　“你在这干嘛！？”叶子谦却是有点声竭力歇。想到刚才的事情，清俊的脸上顿时又红又白，煞是精彩。 　　 　　苏漠低着头，力求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但终究无法如愿，只能硬着头皮道： 　　 　　“老班让我打扫这里。” 　　 　　“我知道！！”少年深深吸气，却还是无法驱逐脸上那煮熟螃蟹一般的红色。最终只能头顶冒烟的继续问： 　　 　　“那你躲进那里面干什么！想当偷窥狂啊！！！” 　　 　　“没有没有……”苏漠赶紧摆手，见少年一副根本不愿相信的模样，只能语无伦次的解释： 　　 　　“我只是研究一下男厕所和女厕所有什么区别！” 　　 　　“……” 　　 　　话音一落，两人都愣住了。 　　 　　苏漠是羞得，叶子谦却是气得。 　　 　　少年拼命的大口大口吸气，才能对着眼前这个似乎毫无下限，语出惊人的女生一字一顿： 　　 　　“苏漠，你丫怎么能这么流氓！！” 　　 　　面对这一无情指责，某自认为是社会主义五好青年的苏漠同学终于忍不住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天地良心，刚才那句话，她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心里默默哀嚎着，她只敢在心底悄悄怨念。 　　 　　“算了，我懒得和你这女流氓说。”叶子谦早已认定了她这一形象，不屑的白了她一眼。却又想到了什么，脸红的更加厉害，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校草同学这时的声音也忍不住带了点难以启齿的羞涩意味： 　　 　　“我问你，你刚才看了么？” 　　 　　苏漠起初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待回过味来。忍不住心中流血，叶子谦还真把她当女流氓，以为她人品无下限了啊！！！ 　　 　　心里默默流着泪，她拼命的用力摇头，就差没发誓说，我要看了就自插双眼。 　　 　　偏偏他越是如此，叶子谦越是怀疑。 　　 　　少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是认定似的一口咬定： 　　 　　“你看了！？” 　　 　　“猪才看了！”苏漠答得飞快，却让眼前少年的脸色更是难看。 　　 　　用力瞪着她，叶子谦似乎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你什么意思！？我很没看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干嘛不看！？” 　　 　　“……”苏漠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谈话会朝那么诡异的方向发展下去，只能讪讪闭嘴，不说话就不会出错了吧。 　　 　　偏偏叶子谦实在是个难伺候的主，见她闭嘴，又不爽了： 　　 　　“干嘛不说话！和我说话你很难受啊！” 　　 　　“没有。”苏漠只能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实在苦恼自己干嘛非要在男厕所里和他纠缠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 　　 　　但叶子谦似乎并不认为这场对话很没意义，见女生表情纠结，突然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眉眼飞扬，衬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无比肆意飞扬： 　　 　　“喂！你刚才看了我要对我负责任的。” 　　 　　“……我真的没看。”苏漠都快哭了，恨不得指天发誓她绝没偷窥。 　　 　　但被害人却完全不听她的解释，只是继续自顾自的道： 　　 　　“反正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 　　 　　面对他这样的无赖态度，女生真是有气无力。好半天，才有些无奈的问道： 　　 　　“叶子谦，你干嘛总是为难我了？” 　　 　　“答案你不知道么！？”少年眨着好看的桃花眼，微笑着，带了一点点轻微的媚意，灼惑人心。 　　 　　苏漠却只是避开他这样的目光，声音轻微而无奈： 　　 　　“没有用的。叶子谦。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她说的无比隐晦，但少年却懂她全部的意思。 　　 　　他心里隐隐有些受伤的感觉，但面上却是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他扬着眉，眼中是不可一世的嚣张和傲慢： 　　 　　“我管你可能不可能。反正只要我没放弃，就是有可能！” 　　 　　“……” 　　 　　“苏漠，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对我叶子谦说不可能！”少年冷冷的说完这句话，突然猝不及防的一把勾住女生的脖子。 　　 　　她只看见他清俊的脸蓦然放大，然后唇上是湿润的温热，混杂着她一点都不熟悉的气息，温暖，灼惑。 　　 　　她一惊，脑子蓦然当机。 　　 　　但那个吻却是蜻蜓点水，一吻即逝，很快便离开了她的唇间。 　　 　　她只能怔怔的看着他，听见他略微低哑魅惑的声音： 　　 　　“苏漠，既然你敢偷窥爷。就给爷做一个学期的奴隶吧。” 　　 　　“……” 　　 　　“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 　　 　　“……”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拜拜了，小奴隶！” 　　 　　等到叶子谦的身影消失，苏漠才从当机中回过神来。当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后，她的脸色蓦然就变了。 　　 　　忍不住追了出去，却只看见少年渐行渐远的挺俊背影。但好脾气如她，也忍不住爆发： 　　 　　“叶子谦，你个卑鄙小人！！” 　　 　　回应她的只有一个竖起的中指和少年不可一世的放肆笑声！回荡在那日的夕阳下，久久不散。 　　 　　从那天起，苏漠真的莫名其妙做了叶子谦的奴隶。 　　 　　一开始她当然是不愿意，但叶子谦虽然长得一表人才，一肚子坏水却有点对不起他那仪表堂堂的长相。听她说不愿意，竟然还能笑的风度翩翩，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不答应也行。大不了我把昨天你偷窥我的事情说出来好了。” 　　 　　“……我真的没偷窥！”苏漠都要两眼挂泪无语问苍天了，偏偏校草同志却是一派云淡风轻。淡淡瞟她一眼，他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谁信啊！” 　　 　　于是在叶子谦的屈打成招下，苏同学只能无奈的屈服了。 　　 　　好在，说是奴隶。其实也并没有怎么为难她。 　　 　　只是在下课的时候让她在后面丫鬟似的帮他按按肩膀，舒缓一下神经。 　　 　　可惜苏漠同学笨手笨脚，舒缓的作用没起到，反而经常把叶大少爷按的呲牙咧嘴嗷嗷大叫。于是教室里经常可以看见一个黑着脸色的英俊少年转身把身后勤勤恳恳按了大半天的少女骂的狗血淋头。 　　 　　不过好在苏漠只是笨手笨脚，头脑大致还算机灵。在挨了叶子谦几顿骂后，她总算摸准了门路，不再每次都把按摩按的像杀猪。 　　 　　叶子谦每天还会让她跑腿去小卖部帮他买点零食回来。 　　 　　每次苏漠跑腿时，嘴上不说，心里却在鄙视这位酷爱吃零嘴的校草大人。 　　 　　人长的牛高马大，却像女生一样爱吃零食能不招人鄙视么！ 　　 　　不过叶大少也算有良心，每次买回来的零食会分一点给苏漠。于是苏漠同学每天都能从叶子谦手中得到半块巧克力。 　　 　　甜腻的触感，却像是那些年少的记忆。 　　 　　苏漠每次吃下的时候，都会这样想。 　　 　　然后闭上眼，那些少年男女的影子似乎又淡了一点。 　　 　　她和他似乎真的慢慢的越走越近，就连同桌的吴悠悠都会一脸羡慕的和她说： 　　 　　“叶子谦真的对你很不一样呢。” 　　 　　“……”听见这话时，她真的有点无语。心里嘀咕着跑腿和挨骂也算不一样么？如果真的不一样，她宁愿让给她来做。她又不是受虐狂！ 　　 　　可惜吴悠悠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心思，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赞同了，便继续八卦： 　　 　　“喂，你说叶子谦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啊。不然他干嘛这样对你。” 　　 　　苏漠陡然觉得头上被丢了个好大的□□，顿时脸色都变了。吴悠悠却以为她是喜的，继续再接再厉： 　　 　　“说不定是真的呢。要你们俩在一起就好了。我也能和他走近一点啊。校草了！和校草玩的好，多有面子啊！” 　　 　　“……”苏漠很想打断她的ＹＹ，反正她早已再坚定不过的拒绝了叶子谦。但却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天在男厕所里的那个吻。清浅的，温暖的，虽是一触即逝，却差点震破她的心脏。 　　 　　这是她自懂事来，第一个在清醒意识下接触到的吻。 　　 　　虽然似乎温斯年也有吻过她，但她完全没有印象。只能在梦境虚拟中悄悄临摹那种画面。 　　 　　可叶子谦的那个却完全不同，他几乎是强迫似的把那种印象植入她脑海中。偶尔闭眼，她只能记得她和他亲吻的触感。浅淡，湿热。透着陌生的少年气息，压迫力十足。 　　 　　即便后来两人都对那一吻三缄其口，仿佛并未发生过一样。 　　 　　但那些触觉深深植入她的脑海里，不是不提，就真的可以当作没有发生的。 　　 　　她轻轻闭眼，听见吴悠悠的大呼小叫： 　　 　　“哇，苏漠，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她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却见叶子谦也被吴悠悠那声惊呼吸引了过来，此时正定定的看着她，少年好看的桃花眼里那些担忧没有丝毫的掩饰，全是那么直白的击中她的心脏。 　　 　　她怔了怔，几乎是下意识的避开目光，觉得脸上似乎更热了点。却听见叶子谦不满的声音： 　　 　　“你躲什么躲啊！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我没躲啊。”苏漠看着桌上的物理习题，觉得脸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就连声音都小小的。 　　 　　叶子谦却是狐疑的盯着她，少年目光如炬，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也多了抹血色。 　　 　　不再追问她的目光闪躲，少年只是好心情的转过身。 　　 　　吴悠悠却有些莫名其妙的问苏漠： 　　 　　“诶，苏漠，你看见没？叶子谦刚才好像笑的很开心啊。” 　　 　　“我，我没。”苏漠回答的声音小小的，似乎有点猜到少年为什么会开心。 　　 　　下午放学的时候，苏漠正想离开。却陡然被叶子谦叫住，他晃着手中的值日表，说话完全是吩咐的语气： 　　 　　“你留着，和我一起把表填完。” 　　 　　她这才记起今天是叶子谦值日，看见少年毫不客气的挑眉。苏漠知道自己算是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只能认命的留下。 　　 　　两个人做值日自然比一个人快多了，两人很快就完成了任务。当苏漠把明天的课表抄在黑板上后，转身时却见少年静静的坐在靠窗的课桌上。 　　 　　推拉窗大开着，深秋的风簌簌的吹进教室。将少年略长的头发吹的毫无形象，露出点营养不良的黄色，偏偏却美好的像一副画。 　　 　　她怔怔看着，突然就想起一句话。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真是无比适合叶子谦的一句话，似乎连那些温润的字眼都被眼前少年染上温柔的味道，变得灼惑和媚人。 　　 　　她出神的想着，却被叶子谦下句话就打破了幻想： 　　 　　“喂！苏漠，你干嘛像个女色狼一样看着我！” 　　 　　“……”果然，只有不说话时，他才是如玉君子。 　　 　　苏漠在心里滴血的小声腹诽着，却见眼前少年向他招手，露出的笑容无比魅惑迷人，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召唤他家养的大黄： 　　 　　“过来——” 　　 　　“……”苏漠很想有骨气的不过去，但抵受不住少年横眉竖目的样子，只能狗腿兮兮的奔过去。 　　 　　站在少年面前，他坐在桌上，她也只在他胸口的位置。只能仰着头看他妖孽众生的那张脸，听他大少爷的指示。 　　 　　但叶子谦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未笑含情的桃花眼里似乎有点笑意，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陡然就伸手把她拥进怀里，这个高度，却是最适合拥抱的姿势。 　　 　　她的头被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而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的就想挣扎。 　　 　　偏偏叶子谦却把她搂的那么紧，少年的声音似乎还是她所熟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高傲： 　　 　　“喂，苏漠，你喜欢我是吧？” 　　 　　“你还能再自恋一点么？”苏漠被闷在他的胸口前，却还是拼了命的发出声音来。 　　 　　叶子谦却只是笑，说出来的话如此不可一世： 　　 　　“别装了好不好！你今天看着我脸红了！” 　　 　　“我看见校长也脸红。” 　　 　　“……反正你就是喜欢我！” 　　 　　“……” 　　 　　“喂，不说话就当你承认了啊！” 　　 　　“……叶子谦，你梦还没醒吧！！”苏漠终于忍无可忍，一字一顿的说的特字正腔圆。 　　 　　少年却猛地一声笑了起来，静静看着她，他的桃花眼里好多东西如阳光般倾洒而出，落在空气里，消失无踪。 　　 　　苏漠看了他一会，也渐渐跟着笑了起来。 　　 　　秋日的阳光下，这对少年男女的笑声便是静静的，回荡在空旷的教室。 　　 　　没有悲伤，没有寂寞，放肆而张扬，却是只属于那个年代最美好的东西。 　　 　　两人又闹了一会，终于还是结伴出了教室。 　　 　　才出校门口，苏漠就看见了站在校门旁的那个人。 　　 　　温斯年穿着得体的衣装，静静的倚在一辆奥迪前，闲闲的抽着根烟。 　　 　　这是苏漠从没见过的温斯年，因为那个男子不管如何都是笑的从容得体，说话的模样温柔而温暖，那么让人迷醉。 　　 　　他这样夹着烟，眼神迷离，带了点颓废和沉闷，却是她从来不熟悉的模样。 　　 　　苏漠突然有点迈不动脚步，而温斯年也已经看见了她。自然也看见了她身后站着的那个出色的少年。 　　 　　叶子谦几乎是有些挑衅的瞥了一眼温斯年，而后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苏漠的视线，他的话语霸道中带了点小孩子气： 　　 　　“喂，走了走了，你不是还说要带我去吃芝麻糊！” 　　 　　苏漠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脚步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肯移动丝毫。 　　 　　叶子谦顿时怒火中烧，干脆伸手想把少女硬拉着离开。 　　 　　那边的温斯年却已经走了过来，停在那对少年男女面前，他看着苏漠，眼神复杂，但话语还是那么温柔： 　　 　　“阿漠，你放学了。” 　　 　　“嗯。”苏漠淡淡的答着，极力抑制着心脏失控的心跳。 　　 　　看也不敢看他，只能一遍遍告诫自己，他是哥哥，他只是哥哥。 　　 　　明明说了再见，就该再也不见。 　　 　　可理智在叫嚣，感情却背道而驰。 　　 　　苏漠怔怔想着，却听见身旁叶子谦毫不客气的声音： 　　 　　“喂！大叔，你挡着我们的路了！麻烦让让好吗？我们要回家了！” 　　 　　“哦。”温斯年被那些话惊得脸色一变，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让开身子。 　　 　　而他从来镇定自若的脸上竟显出点微微的尴尬，连唇角勾起的那个笑容都那么僵硬。 　　 　　苏漠有点讶异于自己的观察入微，但叶子谦已经拉着她从他身边大步离开了。 　　 　　她回头，只能看见他静静站在那里的身影。 　　 　　脊背挺得笔直，薄薄的唇却抿的紧紧的。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髓，把她年少的那些稚气，任性皆一分一毫刻了进去。用尽心血，分毫毕现。却那么悲伤。 　　 　　她怔怔的看着他，看他的身形如磐石般风化成铁。 　　 　　终成了一帧破碎的残像，充斥在她年少不得忘怀的记忆里。 　　 　　闭上眼，依稀间，他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些年少倔强的样子。 　　 　　而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他们初见时的那场年少梦境。 　　 　　在那里他是大院里新来的炙手可热的厂长小公子，而她只是那个没有爸爸的小小野丫头。 　　 　　她的身边只有同样身世的陆小年，两个小小的野孩子相互依靠着，在对方身上汲取一点点少的可怜得温暖。 　　 　　偏偏温斯年却突然向她伸出手，她记得那个小小的少年温暖的微笑，如二月春花一般，一直能暖到人的心里。 　　 　　但她丝毫不愿领情，即便温斯年那么温柔的对她说，苏漠，我们做朋友吧。 　　 　　她也不想理会那个高她一个头的小哥哥。可温斯年却如牛皮糖一样的缠上了她。 　　 　　在她不耐烦出口辱骂时，他也依旧是好脾气的笑着，不顾她的那些出口伤人的话语。 　　 　　最后的最后，是她终于忍不住他的痴缠，便骗他说让他在大院外的小公园去等她，他们可以一起去公园玩。 　　 　　但那一天她并未赴约，只是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又和陆小年在大院胡闹了大半天。 　　 　　等她想起去看看温斯年时，已经是日沉西分的时光了。 　　 　　她本以为他不会在，偏偏他就坐在公园门口。也是那样抿着唇，脊背挺得笔直。几欲被风吹成残像。 　　 　　她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反应，而记忆中最后的印象是那个少年那么坚定的目光。 　　 　　他说：阿漠，若你不来，我便不走。 　　 　　你不来，我不走。 　　 　　多么美好的誓言啊。 　　 　　可已经过了多少年啊？ 　　 　　久到宇宙都成了洪荒，相识都变成陌路，而你我却长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她怔怔想着，突然就痛的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叶子谦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异状，看她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他却愣住。 　　 　　有些失措的想扶她起来，却只看见她泪流满面的脸。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她是在痛什么，却还是抱了一丝丝幻想，他说： 　　 　　“你不舒服么？” 　　 　　你看，我都给你找了台阶下了。 　　 　　所以你就顺着我的台阶一步步走下来好不好？ 　　 　　不要去想他了，不要再提起了他了好不好？ 　　 　　叶子谦怔怔想着，却还是听见她的声音，如尖刀般，刺穿他的心脏： 　　 　　“我想去找他。” 　　 　　他几乎是立时就伸手狠狠抓住她的手，少年未笑已含情的桃花眼此时却充满了煞气，莫名让人心惊。 　　 　　苏漠却并不害怕，她只是恍惚的挣开他的手，眼神游离而飘渺，她说： 　　 　　“我得去找他。” 　　 　　“不准去！”她话音还没落下，他就已经气急败坏的打断她！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他像是被逼急了的困兽，连眼睛都微微发了红。 　　 　　好半天，才镇定下来。依旧紧紧禁锢着她的手，他说： 　　 　　“我不会准你去的。我一定不准你去。” 　　 　　“可是叶子谦，”女生却只是有点悲哀的看着他，她说： 　　 　　“你知道的。你抓不住我。” 　　 　　叶子谦陡然就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颓然的放开她的手，他在笑，仔细去看，却又并非如此： 　　 　　“你说的对。我抓不住你。” 　　 　　少年说完这句话后，便看见苏漠脸色顿时越发悲伤。 　　 　　她怔怔看着他，终究还是低低吐出他最不想听见的几个字： 　　 　　“对不起，叶子谦。” 　　 　　说完以后，她转身就走。似乎害怕转身慢了点，她就再也不敢迈出那一步。 　　 　　叶子谦怔怔的看着她飞跑离去的背影，终究只能用手扶住额头，他自言自语的嘲讽自己： 　　 　　“对不起。喂，叶子谦，你被发好人卡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无尽的沉默包围着他。 　　 　　片刻过后，少年却用手用力捂住眼睛。他仿佛困兽似的喃喃自语： 　　 　　“去你妈的对不起！谁要你的对不起啊！！！” 　　 　　“……”依旧没有人回答，这只是他的独角戏。自导自演，演技拙劣。 　　 　　可是，我只是想要你，只是想要你而已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小宇宙爆发到这里，不留言哭给你们看啊！！ ☆、Chapter8 路的彼端，是不是你 　　 　　你一定不知道，我曾多么希望。 　　 　　这条路的彼端，是你在等我。 　　 　　——题记 　　 　　苏漠奔跑到那里时，看见温斯年还是站在那里。不言不动的雕塑模样，手中夹着的半根烟却几乎快要烧尽。他倚在奥迪车前，神情带了点淡淡的萧索，却偏偏依旧是她最喜欢的那个模样。只要微微蹙眉，就能挑动她心中最深的悸动。 　　 　　苏漠站在远处看了他好久，看他终于被烟火烫的回过神来。然后再自然不过的随手碾灭香烟，他终于还是看见了她。隔着一条不算宽广的马路，却仿佛又隔着万水千山。 　　 　　温斯年的唇慢慢抿紧，怔怔看了她好一会。然后终于挑唇微笑，他向她招手： 　　 　　“傻丫头，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啊！”只这一句，毫无芥蒂。就仿佛他们还是那对年少时只有彼此的少年男女，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些年的纷纷扰扰。 　　 　　苏漠压制住心里翻腾的酸涩感，大步的跑到他的身边。看他便慢慢伸出手，揉乱她的长发。然后说出太过不合时宜的话来： 　　 　　“怎么又回来了，没和你的小男朋友去吃芝麻糊。”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叶子谦。见他满脸调侃，便赶紧摇头否认： 　　 　　“那不是我男朋友。” 　　 　　“哦。”温斯年只是淡淡点头，也不纠结这个话题，只是道： 　　 　　“怎么突然回来了，有东西忘带了吗？” 　　 　　苏漠却只是用力的看着他，孤注一掷的神色让他下意识的察觉到危险，正想跳过这个话题时，却听见她的声音，那么固执的想求一个答案： 　　 　　“斯年哥，你能告诉我你在等谁吗？” 　　 　　“我……”温斯年似乎被这个问题为难住了，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尴尬，好半天才道： 　　 　　“我在等小夏。不过好像和她错过了。”抬腕看了看表，他笑的牵强又难看：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阿漠，要不要我送你？” 　　 　　女生却久久没有回答，她只是用力而固执的盯着他。乌黑的双眸像是两个盛满流光的玻璃珠。清澈，透亮，却让他的狼狈无所遁形。 　　 　　几乎是惊慌失措的避开她的目光，他还在笑，却到底只是一种敷衍： 　　 　　“不要我送么，那我先走了。”说着，他转身就想钻进车里，仿佛那个狭小的空间能给他最大的安全感，让他再也不用害怕。可衣角却被女生抓住。 　　 　　苏漠没有看他，只有那浅淡的声音一点一点传进耳膜，透骨冰凉： 　　 　　“温斯年，你究竟还要躲多久？” 　　 　　他突然就发现印象里那个一直没有长大的小公主其实已经在他未知的时光里渐渐成熟，褪去稚气任性，她其实一直都是聪慧过人的女子。 　　 　　所以他从来就不该妄想，可以瞒她一辈子。 　　 　　他静静闭上眼睛，好多话语要脱口而出。但那片血色终究将他束缚。 　　 　　有些劫难，他一人承担就好。何苦要说出来，让她也伤心为难。 　　 　　他怔怔想着，觉得喉头酸涩。片刻又嘲笑自己实在矫情。 　　 　　苏漠却依旧固执的想求一个答案，而他必须得给。所以最终他还是开口，语调残忍而冷清： 　　 　　“我从来就没有躲过什么。阿漠，我早就说的很清楚。你是我妹妹，我也从来都是把你当妹妹。有哪个哥哥需要躲着自己的妹妹！？” 　　 　　他的话冷静清晰，毫不留情。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可却并非一举击倒固执的苏漠，她依旧还是看着她，眼底的流光让人辩不分明： 　　 　　“可是温斯年，有谁会把妹妹的照片放在钱夹里？有谁会养条宠物还用妹妹的名字？有谁会在这些年里拼命去收集一个妹妹的任何消息？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你有严重的恋妹情节，还是你其实喜欢这个所谓的妹妹！？” 　　 　　最后一句声音拔高，犹如丢了一个惊天炸雷，几乎把温斯年仅剩的一点点理智砸断。 　　 　　静静盯着她，他听见自己竭力平静的大口喘气声，却还是掩饰不了他此刻的心慌： 　　 　　“阿漠，你别忘了，我有未婚妻。”最后也只能用这句话来拒绝她。仿佛每次最后被逼到急处，就只有这么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语来告诫她，又或者告诫自己。 　　 　　他有未婚妻了，他身上是背负着责任的。 　　 　　所以不能逃，逃不了。 　　 　　可是这次苏漠却再也不愿吃这一套，她只是突然凑近他，用力的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然后花朵一般娇嫩的唇便不管不顾一切的贴上他的。 　　 　　他听见她唇齿间发出的声音，暧昧的温暖，却几乎要灼伤他的心脏。她说： 　　 　　“我不管那些，我只想听你的心。” 　　 　　说完以后她就用力闭上了眼睛，没有人回答她的话语。甚至那个被她抱着的人身体也僵硬的一发不可收拾，她心中苦笑。虽然早知如此，却还是想试试。 　　 　　可到头来，也不过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怔怔想着，终于决定还是放开他吧。可下一秒，身体就被人用尽全力的拥紧。 　　 　　那种仿佛想把她揉进骨头里的力气，让她有些慌张。而唇上也感觉到了迫人的压力。温斯年只是用力的抱紧她，拼命的压紧她的唇，舔咬舐吻，粗暴而毫不留情。带着浓浓的压抑味道，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显出些悲伤的味道。 　　 　　隐约中，她听见温斯年的声音，模糊的，在彼此唇齿间交缠： 　　 　　“不行的，苏漠，我们，不可能的……”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可她却不敢挣开眼睛。脸颊上感觉到微凉的湿意。冰凉冰凉的，几乎要凉到了她骨头里，可终究也只是无法救赎和解脱。 　　 　　一如她此刻的悲伤，如影随形。 　　 　　她终于还是推开了他，看着他熟悉的面目，悲伤的眉眼，却是惨淡的笑了： 　　 　　“温斯年，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不可能？” 　　 　　“……” 　　 　　“就算真的判了死刑，你也该给我个理由的不是吗？” 　　 　　“对不起。” 　　 　　“别再用对不起敷衍我！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从来不是这一句！”女生的泪终于掉了下来，从乌黑的眼珠滑落，跌落在地上，又仿佛跌落在他心里。 　　 　　温斯年艰难的闭紧眼睛，缓缓呼气。却呼不出心头那份苦闷，用力的咬着唇，他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可是阿漠，别再逼我。” 　　 　　原来我这是在逼你么？苏漠缓缓的闭紧双眼，唇角的那丝笑意却如雾气一般飘渺虚无： 　　 　　“嗯。你说得对。我不该逼你的。”她缓缓说完这句话，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一地，可她的声音那么镇定，一点也不配她此刻悲伤欲死的表情： 　　 　　“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逼你了。再见，温斯年。” 　　 　　如果我已成了你的负担，那就还是再见吧。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那一次没能彻彻底底，就让这一次干干净净。真的，再也不见了吧。 　　 　　她说完这句话，终究决绝转身，说好了就不要再回首。 　　 　　可身后的男子却陡然爆发出哽咽一般的哭声，那么苦痛，几乎要灼烧她的心脏。她突然就再也迈动不了脚步，只能怔怔的愣在那里，像个傻瓜一般，多么可笑。 　　 　　身后的哽咽声依旧不断，折磨她几欲发狂的神经。 　　 　　可她不敢回头，因为她害怕，回头了就会看见他的眼泪。那样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 　　 　　她缓缓闭紧眼，真的好想问一句。 　　 　　温斯年，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的模样？ 　　 　　最后的最后，还是各自散去。 　　 　　即便再不舍，再苦痛，我们还是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只是翌日去学校时，苏漠就敏感的察觉到不对。一路上都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当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又默契的全部回避，简直就像说好的一样。 　　 　　即便神经粗大如她，这一路走来，也觉得如芒刺在背。好不容易走到教室，却看见白夏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她的座位上，微挑眉目的样子，高傲而凌厉。 　　 　　苏漠下意识的就开启了全身戒备的状态，但下一秒白夏已经起身，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她对着她淑女万分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挺有本事的啊！在校门口就勾引我姐夫！怎么着，吻的销魂么？” 　　 　　“你别胡说！！”饶是苏漠脾气不错，也被她这句话激的来了血性，瞪着双眼，她半咬唇的模样却是倔强无比。 　　 　　白夏的笑声更冷，冷不防的出手，这次没扇她耳光，而是直接一脚将她踢到在地上，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胡说！我说的可是大实话！！苏漠你很有胆色啊！站在校门口就敢和温斯年亲上了！怎么着，你们把我姐当什么呢！” 　　 　　“我……” 　　 　　“别说你没有！校门口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要不要和你对峙一下啊！！”白夏越说越有脾气，忍不住又一脚踢了过去，这次是踢在女生的肚子上，顿时让苏漠疼得一个激灵。 　　 　　她今天正好来例假了，平常第一天，不做什么也都疼得死去活来。这样被她一踢，几乎都要疼到骨子里，冷汗当即就流了下来，脸色也苍白的彻底。 　　 　　白夏却只是冷冷的瞅着，说出来的话又冷又厉： 　　 　　“靠！装什么楚楚可怜啊！！！我可不是我姐夫，不吃你这套！！！”说着，又是一脚下去，苏漠想躲开，白夏却似乎早已发现她这意图。竟然用力抓住她，狠狠一脚踢下去，这次用了十成力，没有丝毫留情。 　　 　　苏漠被她踢得一个哆嗦，忍不住□□出来，用力捂住肚子，她的冷汗涔涔而下，几乎是瞬间就濡湿了她的秋衣。 　　 　　白夏看她这幅模样，更是来了脾气，冷笑着道： 　　 　　“怎么着？这才几天啊！你就怀上了？正好我帮你一把，也省去你打胎的钱！”说着又是几脚下去，每一脚都是不偏不倚的踢在她的肚子上，又狠又准。 　　 　　苏漠早已痛的没了力气，极力的想躲开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但不管她避到哪里，白夏的脚总是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 　　 　　而没有人会帮她，从来就只是这样。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可悲的，一个人而已。 　　 　　苏漠觉得很疼，真的特别特别疼。她从来就没有这么疼过，好像你以为这一刻就是疼的极限，可下一秒却又告诉你，其实可以更疼。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在她脸上肆意。 　　 　　因为真的太疼了，而她竟然不知道这些疼痛的尽头，到底在哪里。 　　 　　叶子谦来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场景，白夏一脚一脚的踢着苏漠。而被踢的女生脸色苍白，乌黑的眼珠都有些涣散了。 　　 　　身边站着许多人，但没有一个去阻止。她们都只是愣愣的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凌虐，脸上是力求自保的漠然。 　　 　　这真像一场戏，可不该是这样演！ 　　 　　叶子谦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冲了上去，用力推开白夏，他第一次觉得如果有把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捅她十几刀。 　　 　　把那个女生受过的疼痛，十倍，百倍的还给她！！ 　　 　　白夏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在地，当即就气势嚣张的朝他吼： 　　 　　“叶子谦，你想死啊！！！” 　　 　　可话音才落，下一秒她就挨了一个耳光，叶子谦用尽全力的那耳光，几乎把她打懵了。 　　 　　耳朵有大半刻的时间失聪，她只看见叶子谦转身那么小心翼翼的扶起苏漠，少年脸上的疼惜和难过没有半分掩饰。 　　 　　真像一场拙劣的电影。她默默想着，突然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眼眶里的泪。 　　 　　而那一端，叶子谦扶起苏漠时，才发现女生的状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脸色苍白，额上也全是冷汗。他去扶她时，才发现不仅额头，她连背后也全部汗湿。呼出来的气息，灼人又虚弱，更让他觉得疼痛。 　　 　　“苏漠……”他叫她的名字，并没期望过她会给他回应，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 　　 　　但下一刻女生就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她涣散的眼神似乎有了点神，还是有泪不断从里面涌了出来，他却听清楚了她虚弱的呢喃： 　　 　　“疼。斯年，温斯年……” 　　 　　“……”即便在这一刻，她想到的第一个人也只是温斯年。她只愿向他去诉说自己的疼痛，却看不见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即便沧海都成了桑田。 　　 　　叶子谦蓦然觉得悲哀，可下一秒，他就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因为女生的裤子被一抹颜色染红，然后越来越深，几乎要灼痛他的眼。 　　 　　所有人都看见了她的异状，连白夏都有点回不过神来的看着。她只是想泄愤，却没想过真的会出事。 　　 　　叶子谦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可女生的声音还是那么虚弱的传来： 　　 　　“疼，我好疼……”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成了一种死灰的颜色。 　　 　　他终于回过神来，一种要失去她的感觉紧紧笼罩着他，再也顾不得一切，他只是声竭力歇的朝身旁人吼： 　　 　　“快去叫校医！快去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然后很多人都跑了出去。他只能紧紧的抱住女生，感觉她不断的哆嗦，害怕的自己也在颤抖。 　　 　　最后，他都要分不清楚，究竟是她的颤抖传染了他。还是自己已经害怕的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苏漠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是太过久远的场景，年少的她把温斯年爸爸最喜欢的那个唐三彩花瓶打碎了，温叔叔回来后果然大怒，问是谁打碎的。她不敢承认，温斯年便站了出来。 　　 　　后来她实在害怕，便先告辞回家。次日的时候，却看见温斯年脸上多处挂彩，碰一下就咝咝的抽冷气。 　　 　　她觉得心虚愧疚，可那个满脸挂彩却依旧好看的少年只是微微的笑，然后用力揉乱她的长发，他说： 　　 　　笨蛋，因为我不舍得委屈你，所以我只好委屈自己。 　　 　　不舍得委屈我，所以你要委屈自己。 　　 　　可是斯年哥哥，你还记不记得你的承诺？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夏天下还年少的，我们？ 　　 　　苏漠醒来的时候，身边围了很多人。温斯年，叶子谦，白夏，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 　　 　　她实在没想到会引起了那么大的动静，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觉肚子上传来抽搐一般的痛感，忍不住佝偻了身子，想缓和那种疼痛。 　　 　　可她这一系列动作，早就引起了身旁几人的注意。最先冲过来的是叶子谦，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扶住她，动作温柔而恰到好处： 　　 　　“喂！你别乱动好不好。” 　　 　　虽然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但苏漠还是感觉到心里一暖。下一秒却听见白夏别扭的道歉： 　　 　　“对不起，苏漠，我不知道你来例假了。” 　　 　　苏漠愣了愣，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抿着唇角。白夏多么心高气傲啊！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立马不客气的继续道： 　　 　　“不过就算我道歉了，也不代表全是我的错！你……” 　　 　　“小夏！”打断她的是温斯年，男子脸色深沉，威胁意味十足的瞪了她一眼后，才眼神复杂的看向苏漠： 　　 　　“阿漠，对不起。我知道这次小夏很过分，但是她并没有坏心的，她只是……” 　　 　　“没有坏心会把我踢个半死么！？”苏漠终于忍无可忍，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顿时让温斯年有些卡壳。 　　 　　可他还是在试图继续： 　　 　　“她不知道你来例假了，她……” 　　 　　“不来例假她就可以踢我了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斯年，你知不知道，她差点把我踢死！？”最后的几个字，她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 　　 　　男子终于被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逼得垂下目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那么手足无措，却让她那么难过。 　　 　　“苏漠……”叶子谦有些担心的叫她的名字，伸手握住她的手，似乎想传递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安慰和守候。 　　 　　可苏漠只是深深吸气，她看着温斯年，眼神悲哀又难过： 　　 　　“温斯年，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就算委屈你自己，你也绝不会委屈我？” 　　 　　“……” 　　 　　“好吧。你不记得就算了吧。”女生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说： 　　 　　“对不起，我很累了。你们能让我休息一下么？” 　　 　　“苏漠……”叶子谦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女生已经侧过身去了。拒绝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留下去也是不识好歹了。 　　 　　叶子谦叹了口气，凶恶的瞪视了一下四周的人： 　　 　　“没听见吗！她要休息了。” 　　 　　于是周围的人都跟着他，熙熙攘攘的出去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苏漠终于忍不住抱着被子，掩住头呜呜的哭起来。 　　 　　肚子还是好痛，但只有这种疼痛感才能向她证明，自己还活着。 　　 　　没有了温斯年，她也还活着。至少还会痛，至少没有麻木。 　　 　　而她不知道的是一堆人离开医务室后，叶子谦就转身狠狠一拳挥向温斯年，把男子打得嘴角流血，少年却只是咬着牙怒吼： 　　 　　“这一拳，是帮躺在里面的那个傻瓜打的！以后，她的事和你温斯年再没有半毛关系！！”说完这句，他转身离去，没有看见被打的那个男子仿佛疼得厉害的捂住脸。 　　 　　眼泪不断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流落，温斯年始终只是固执的捂住脸，仿佛这样就挡住了那些狼狈不堪，他还是那个从来镇定自若的男子。 　　 　　“姐夫……”可是，白夏的声音传来，透着迟疑担忧，明明显显的告诉他，他这样的行为多么可笑。 　　 　　苏漠在医务室休养了大半天，总算好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勉强撑着身子去上课，回到班上，才坐下不久，就听见吴悠悠义正言辞的怒吼： 　　 　　“那个白夏太嚣张了吧！竟然跑到我们班打我们的人！要我看见了，非得上去赏她两个耳光！！” 　　 　　今天早上这一幕，她并不在当场。虽然明白吴悠悠也只是口头上逞逞能，但苏漠还是觉得心口一暖，特别认真的对她道： 　　 　　“谢谢。”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感恩这个肯给予她善意的女孩。 　　 　　“切！你这么正经干什么啊！”吴悠悠倒是不自在了，小声的嘀咕： 　　 　　“再怎么说我们也做了这么久同桌了，你别这么一本正经好不好！” 　　 　　两人正说着话，冷不防的面前却多了一碗粥。两人受惊抬头，只看见叶子谦理所当然的把粥推到苏漠身前，淡淡道： 　　 　　“刚去医务室找你，校医说你回来了。还没吃午饭吧，喏，刚买的粥，你趁热喝。” 　　 　　吴悠悠完全的张口结舌，苏漠却是眼神复杂的看向他，眼底的东西欲语还休。叶子谦才不管这么多，当作没察觉女生眼中的深意，只继续道： 　　 　　“干嘛？你不喝皮蛋瘦肉粥啊？” 　　 　　“没有。”苏漠下意识的答了一句，却见少年笑的眉眼弯弯，已经伸手揭开碗盖，把勺子塞进她手中，他说： 　　 　　“那快喝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哦。”苏漠终于还是淡淡应下了这个单音节，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吃了一会，感觉到少年眼神动也不动的盯着她，她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抬头郑重其事的对他道： 　　 　　“谢谢，叶子谦。” 　　 　　少年的脸色攸的一下变得通红，仿佛熟透的番茄，连耳垂都红的惨不忍睹。 　　 　　苏漠静静看了一会，蓦的笑了起来。女生对着他，第一次把笑意笑进了眼睛里。像他曾经悄悄看过的模样，温暖，美好。 　　 　　但这一次，只对着叶子谦，只有叶子谦而已。 　　 　　叶子谦怔怔想着，竟然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但这一美好的气氛却被一旁毫不识相的吴悠悠打断： 　　 　　“这种暧昧感觉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在一起了吗？” 　　 　　吴悠悠不愧为八卦之王，只一句话就抓住了精髓。顿时让两人都无语，默契转头，一个继续喝粥，一个装着研究数学习题。 　　 　　吴悠悠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有些事，不言自明。 　　 　　□□来了，果然是挡也挡不住啊！ 　　 　　苏漠总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白夏不见踪影，温斯年也没来打扰。 　　 　　她每天就是这样往返与学校和家之间，和同学嬉闹，和叶子谦保持着不太近不太远的交情。但两人之间，的确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 　　 　　苏漠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可偶尔恍神时，她的脑海里会突然闪过一些片段。 　　 　　有个少年，笑的温暖，把一片挑完籽的西瓜递给她。 　　 　　她会莫名其妙的笑，笑完以后，却心口抽痛，好久好久，都缓不过神来。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又一次被白夏拦住。女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高傲，但苍白的皮肤和挡不住的黑眼圈却还是暴露了她这些日子的疲惫。 　　 　　苏漠不想和她多纠缠，转身欲走，她却不愿放过她。冷冷笑着，女生漂亮的脸此时看了却有些狰狞： 　　 　　“苏漠，你真是好本事啊！有什么不舒坦自己来找我算账啊！躲在叶子谦身后算什么本事！？” 　　 　　苏漠并不想理会她，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好了。 　　 　　可是白夏却不依不饶，见她不回答，便继续道： 　　 　　“怎么，不敢和我说话吗！？你也就这点能耐，真他妈让人恶心。”她不敢动手，大概也还是记得上次的惨状，只是极尽所能的用言词试图激怒苏漠。 　　 　　但苏漠表情始终淡淡，最后她终于成功摆脱了疯狗一般的白夏，正准备撒腿就跑时。白夏却道：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苏漠，你很喜欢温斯年吧！可惜，他爱我姐爱的死去活来！他不要你了，苏漠！！” 　　 　　苏漠突然就再也迈不动一步脚了，耳朵里充斥的是女生尖利的嘲讽。 　　 　　他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 　　 　　是啊，他不要她了。又或者，他从来就没有要过她！ 　　 　　苏漠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忍不住没出息的用手捂住胸口，听见身后女生放肆的笑声： 　　 　　“怎么！？说到你痛处了！苏漠，你真是条可怜虫！！温斯年，永远不会是你的！！！” 　　 　　白夏笑的肆意，苏漠却只是慢慢转身，淡淡看着她。女生脸上的表情虽然痛苦，但声音竟然很平静： 　　 　　“白夏，你不是和我一样么？” 　　 　　白夏脸上的笑容蓦然僵在脸上，就像是突然被人点了穴一般，无比可笑的模样。 　　 　　苏漠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字字清晰： 　　 　　“你不是喜欢叶子谦么？” 　　 　　“……” 　　 　　“喜欢了很多年了吧。可惜，他一点也不喜欢你。”最后这句话，她是笑着说出来的。一说完白夏的脸色就彻底变了，女生咬着唇，粉色的唇上一片血肉模糊。 　　 　　苏漠却嫌不够似的，又继续添油加醋： 　　 　　“所以，你和我一样，都是可怜虫。哦，不对！”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更恶意了，微勾唇角，她的声音飘忽而漠然： 　　 　　“我至少还有叶子谦喜欢。而你，没有任何人喜欢。” 　　 　　说完这句话，白夏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彻底。打蛇打七寸。苏漠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打到了白夏的七寸，但却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疲倦，无法形容的疲倦，排山倒海，几乎要把她压倒。 　　 　　但对面的白夏却哭了。那么高傲的女子，哭起来，却像个小孩子。不停的抽噎，哭声嘶哑，仿佛被人欺负狠了，全身都在发抖。 　　 　　苏漠莫名就觉得内疚，但下一刻白夏已经捂住了脸，挡住她此时哭泣的表情，仿佛这样也会挡去那些同情，保留她最后的骄傲。 　　 　　苏漠终于明白白夏一定不会想听见她的安慰，所以她默默闭嘴，却听见女子的声音闷闷传来，透着某种绝望和孤注一掷，她说： 　　 　　“苏漠，我等着看你最后的下场！” 　　 　　说完，她转身就跑。眼泪在空气中被风吹散，消逝痕迹。 　　 　　苏漠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好久，才仿佛应和似的开口说话： 　　 　　“嗯。我也在等着。” 　　 　　 ☆、Chapter9 我带你走吧 　　 　　年少最钟情的那句话。 　　 　　莫不过是爱的人对你说一句，带你走。 　　 　　——题记 　　 　　后来苏漠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白夏会这么失控，原因无它，因为她要转学了。转去英国，也许再也回不了这个国家。 　　 　　是叶子谦把白夏在这里的所作所为透露给她父母知道的，白夏的爸爸当即回国教育了女儿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开始着手准备把女儿送出国门。 　　 　　苏漠见到白夏的那一天，是她待在中国的最后一天。第二天清早，她就要踏上去往伦敦的航班，也许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苏漠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问叶子谦，少年却始终只是漫不经心的笑。见她表情竟难得认真，便淡淡解释： 　　 　　“总该给她点教训。她无法无天太久了！” 　　 　　那你知道她喜欢你吗？苏漠这句话在嗓子眼徘徊良久，终究还是没能问出来。有些事情，毕竟只是别人的故事，容不得他人插足半分。 　　 　　她怔怔出神，却听见叶子谦淡淡的提议： 　　 　　“下午放学一起去吃小龙虾吧。你上次说了请我的！” 　　 　　“好。”苏漠想起上次如果不是靠了叶子谦，自己说不定得被白夏踢死。便爽快点头。 　　 　　才答应完，便见到眼前男生缓缓勾出一个笑意。映在他英俊如斯的容颜上，灿若夏花。 　　 　　苏漠不自觉的就被他脸上明亮的笑容闪的出神，回过神来才自知失态。偏偏对面那少年笑的更起劲，骚包的仿佛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能欣赏到他此时的耀眼闪亮。 　　 　　同桌的吴悠悠狐疑无比的看着两人，见苏漠脸色通红，便笑的不怀好意。趁着上课叶子谦不注意时，她突然悄悄附在苏漠耳边小声道： 　　 　　“呐，苏漠，你其实喜欢叶子谦吧？” 　　 　　苏漠正在写数学题，听见这句话时，惊得手一抖，顿时便在题纸上划下一条歪歪扭扭的斜线。 　　 　　吴悠悠看她这个反应，更是乐了。抿着唇，悄悄道： 　　 　　“是喜欢的吧？对不对？“ 　　 　　“……” 　　 　　“你放心，我口风很严的，绝对不会传出去的！”吴悠悠信誓旦旦的保证，顿时让苏漠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八卦之神竟然敢说自己口风严，这是个什么世界！？ 　　 　　苏漠忍不住扶额，吴悠悠还在继续坚持不懈的挖八卦。 　　 　　可无奈苏漠口风严实无比，打定主意不说的事情，就算是吴悠悠那样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撬不出半点消息。 　　 　　最后知道没有希望的吴悠悠终于放弃了，可临到头还是忍不住抱怨： 　　 　　“切！真小气！都说了我不会说的！” 　　 　　听见这句话苏漠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久来，第一次这么纯粹的快乐。好像都要忘了这些日子的不快。 　　 　　下午一放学，叶子谦就兴致高涨。 　　 　　虽然脸上极力保持着平静，可唇角的那个弧度却是怎么也无法控制。放学铃声一响，便直接背起书包，然后对身后慢腾腾收拾东西的女生道： 　　 　　“快点啊！你怎么这么磨蹭！” 　　 　　“……”是你老人家太迅速了好么！？苏漠有些无语，却还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在他的催促下快手快脚的收拾好东西后，就一起携伴出了校门口。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气氛也算难得的和谐。只是才出校门口，两人的笑脸就僵在脸上。 　　 　　温斯年安静的站在校门口转角的那个位置，半倚着墙角，不言不动，仿佛成了一帧永不变更的雕塑。 　　 　　叶子谦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偷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女生，却见她脸色蓦然苍白，死死盯着温斯年站着的那个方向，眼底似乎有泪，将落未落。 　　 　　他蓦然就觉得烦躁，却并没有拉女生离开。因为他明白，即便他强制把她拉走，兜兜转转，她也还是会回到那个地方。 　　 　　心里升起无法言喻的挫败感，他在想自己是否应该转身就走。可还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他怔怔想着，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有些可怜。却听见身旁少女淡淡的声音： 　　 　　“走吧。” 　　 　　他愣了愣，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惊愕的抬头去看她，表情大概很可笑。 　　 　　所以眼前的人真的笑了起来，笑意在秋日不算暖和的阳光下，几乎要灼痛他的眼。她又说话了，这次他听得清楚无比，她说： 　　 　　“走啦。你不是还等着吃小龙虾么？” 　　 　　“哦！”他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见她已经兀自转身，便赶紧跟了上去。 　　 　　这次是他们两个人并肩，再也再也，不会走散。 　　 　　他默默想着，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偏偏世上好事难全，所以他们才走出几步，就听见那端男子的声音。温柔的一如既往，却似乎又带上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刻意讨好： 　　 　　“阿漠。” 　　 　　他叫她的名字，只两个字，就让身旁的人忍不住颤抖，仿佛就要丢盔弃甲。 　　 　　他不自觉的握紧手，可好在身旁的女生只是停滞了片刻，便走的更快。 　　 　　但温斯年已经大步追了上来，他急切的抓住她的手，从来翩翩君子的风度几乎要全部丢弃： 　　 　　“阿漠，你先别走……” 　　 　　“温斯年，你什么意思！！”叶子谦终于忍无可忍，咬着牙，少年恨不得一拳打歪眼前男子的鼻子。 　　 　　可温斯年却根本不理会他，只是急切的看着苏漠，眼底是苦苦的挣扎与纠缠： 　　 　　“阿漠，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一会就好好吗？” 　　 　　女生并不回应他，只是瞥过脸，不愿看他。 　　 　　他眼中苦痛的神色就更深重了一些，紧紧握住苏漠的手，他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阿漠，我们谈谈好吗？一会就好。” 　　 　　“温斯年，你哪这么死皮赖脸！！！”叶子谦不爽的骂了一句，抓住苏漠的另一只手，转身就想走。 　　 　　但他的手却被女生不算用力的挣开了，苏漠有些抱歉的看着他，让他差点没忍住爆粗口！！ 　　 　　原来不管怎么样，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温斯年一句哀求！ 　　 　　叶子谦有些自嘲的想着，突然就想笑出声来。但身旁女生已经开口了，声色淡淡，话语言词间却再也没有往昔的半分温柔： 　　 　　“温斯年，有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 　　 　　温斯年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英俊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片刻他才带着哀求的道： 　　 　　“阿漠，我们换个地方说好不好？就我和你。” 　　 　　“不好！”苏漠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淡淡看着他，她的眸中再也不会有其他色彩了： 　　 　　“就在这里说吧。说完你就可以走了。” 　　 　　“阿漠，我……” 　　 　　“你不说是不是！？”女生无情的打断他的话，静静的看了他一会，陡然却笑了。而后瞬间移开目光，她说：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走了。” 　　 　　说着，她就决绝转身。丝毫不顾身后男子称得上撕心裂肺的呼唤。她只是残忍转身，决定了就不再回首。 　　 　　叶子谦被她牵着，片刻，就走出了温斯年的视线。 　　 　　而这一次，她选择的是他，而非他。 　　 　　少年淡淡的笑着，而后笑意越来越深，染上眉弯眼角。 　　 　　再也再也，消散不了。 　　 　　两人摆脱了温斯年就一起去吃小龙虾，不过是个路边摊，几块钱一份的小龙虾，但人却意外的很多。 　　 　　苏漠明显和老板相熟，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一旁零散的椅子上等小龙虾。 　　 　　叶子谦却有些迟疑，看着眼前明显油腻没有擦干净的凳子。叶大少的眉蹙的更紧，看女生没心没肺的坐下还顺带招呼她后，才胆战心惊的坐下。还没坐稳，就看见那端老板已经把几只红彤彤的小龙虾下锅，油被炸的滋滋作响。老板拿着双长筷不断翻搅那几块东西，苏漠却在一旁看的不断咽口水。 　　 　　叶子谦的脸色突然就有点僵硬，好半天才能磕磕巴巴的出声： 　　 　　“那个东西就是我们要吃的小龙虾？” 　　 　　“对啊。”女生答得再自然不过，正说着话老板就把两份小龙虾端了上来。 　　 　　一股辣味迎风飘扬，叶子谦几乎恨不得转身就跑。女生却使劲的咽口水，看得一旁的老板都在笑： 　　 　　“妹子，好久不来了啊。” 　　 　　“是啊，最近学习忙。” 　　 　　“以前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哥了？怎么今天没看见。” 　　 　　“哦，他没来。”苏漠知道他是在说陆小年，顿时脸色有点黯淡。 　　 　　叶子谦看着她的脸色陡然就觉得心里起了个疙瘩，但那端老板已经笑着在打趣她： 　　 　　“不过这个更俊啊。” 　　 　　苏漠顿时脸色通红，叶子谦也没好多少。两人面面相觑着，脸色都红的如熟透的番茄。 　　 　　偏偏那老板还放肆笑着，看见两人脸色，竟然心照不宣的点头，嘴上还自顾自的道： 　　 　　“年轻人啊，我懂。” 　　 　　两人顿时都有些无语，最后还是苏漠先反应过来。把一碗小龙虾推到叶子谦面前，她说： 　　 　　“快吃吧。这东西得趁热吃。” 　　 　　说着自己已经拿了筷子准备开动，叶子谦却实在不敢下手。看看面前红彤彤的小龙虾，和不断往外冒的辣油与明显没熟的葱花。他咽了好大一口唾沫，还是没能战胜自己心里的恐惧。 　　 　　看苏漠吃的欢乐，他很煞风景的开口： 　　 　　“你确定这东西真的能吃么？” 　　 　　“不能吃的话那我现在吃的是什么。”苏漠有些无语，看叶大少纠结的表情。陡然恍然大悟，她无比惊讶的问他：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来吃路边摊吧！？” 　　 　　叶大少脸上的表情更纠结了，好半天，才象征性的微微点了点头。顿时就惹来女生放肆的大笑。 　　 　　那笑声太过放肆，让叶子谦恨不得一巴掌拍的她自动消音。 　　 　　可女生却丝毫没有发现眼前少年腾腾往上冒的怒火，笑了好久，才停歇下来。然后下句话就让人恨不得想抽她： 　　 　　“叶子谦，你是地球人吗！？” 　　 　　“……” 　　 　　“路边摊都没吃过，你有没有童年啊！？” 　　 　　“……”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真是极品！！” 　　 　　“……” 　　 　　“好了！我不说了。”终于发现眼前人的神色不对，想起眼前这位爷的脾气，苏漠很聪明的选择终止这个话题。看他脸色还是没有好转，便夹了一只自己碗里的小龙虾凑到他眼前： 　　 　　“来，张口。很好吃的。” 　　 　　女生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语气像是在哄邻居家的小弟弟。眉眼却笑的弯弯上翘，真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好的风景。 　　 　　叶子谦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张嘴，任由女生把那只小龙虾塞进他嘴里。而后合上，下意识的咀嚼。 　　 　　浓郁的香味通过味蕾传给大脑，他不自觉的又多咀嚼了几口，立刻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看他脸上的神情，苏漠就知道他肯定是觉得好吃了。顿时脸上笑容更深，她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带了丝得意洋洋： 　　 　　“怎么样？我说了很好吃的是吧。” 　　 　　“嗯！”叶子谦重重点头，抬头只看见女生托着下巴望着他，脸上的笑意直笑到眼底深处，却让他突然好想不顾一切的亲吻上那张淡色的唇。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叶子谦顿时脸色通红。突然又想起刚才两人亲昵的动作，同用一双筷子，算不算间接接吻呢？ 　　 　　他怔怔想着，冷不防听见女生的问话： 　　 　　“喂，叶子谦，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们同用一双筷子，算不算间接接吻。” 　　 　　心中的话猝不及防的脱口而出，话音一落，叶子谦就愣住了。 　　 　　果然对面女生的脸色也变得通红，就像是碗里被煮熟的小龙虾一般，连耳根都发了红。 　　 　　两人相顾无言的互相瞪视着，最终还是女生磕磕巴巴的开口： 　　 　　“那个，你别放在心上啊。其实我和我一个弟弟也总是同用一双筷子的。这样，根本就没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少年打断。 　　 　　叶子谦冷冷看着她，俊美的桃花眼里几乎要射出刀子来： 　　 　　“你和你哪个弟弟？” 　　 　　“啊？” 　　 　　“我说你和你哪个弟弟！！”这句话声音太凶恶，顿时吓得女生手一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答道： 　　 　　“陆，陆小年。” 　　 　　“就是上次来我们学校门口接你的那个？” 　　 　　“啊？嗯。”苏漠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老实，但叶子谦此时给她的压迫力实在太重太可怕，导致她只能随着他的问话，下意识的回答。因为好像只要不回答，就会触怒眼前这个少年的雷霆怒火。 　　 　　苏漠觉得胆颤心惊，叶子谦却是死死盯着她。眼神犀利而可怕，像是紧紧盯住猎物的猛兽，让她半分都不敢动弹。 　　 　　“叶子谦……”她终于还是迟疑的出声，但下一秒叶子谦却陡然站了起来。嘴角牵出一个略显邪佞的笑，他说： 　　 　　“其实间接不间接又有什么关系了！？反正直接都试过。” 　　 　　“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少年就长臂一伸，勾住她纤弱的脖颈，然后一个吻轻轻巧巧的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还是如蜻蜓点水一般的一触即逝。 　　 　　但她此生所接触到的两个最诚挚最干净的吻都只是来自叶子谦。 　　 　　那么虔诚，那么用力的，表达了这个世间最美好最干净的爱意。 　　 　　等叶子谦放开她后，她也还是迟迟反应不过来。 　　 　　直到叶子谦已经坐下吃完第三只小龙虾后，她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 　　 　　然后几乎是立时，她就想起身逃跑。 　　 　　偏偏对面少年似乎早有所料，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声音也笑的那么不怀好意： 　　 　　“喂，苏漠，说好你请客的。跑单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女生手足无措的解释着，被少年几乎强制的按下坐好。他大爷似的冷笑： 　　 　　“你什么你！反正别想跑单！”说着又埋头继续吃小龙虾。 　　 　　苏漠无奈，只能也老老实实的埋头苦吃。 　　 　　但实在没胃口，以前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决的一碗竟然还剩下大半。然后被叶子谦毫不留情的瓜分掉了。 　　 　　等少年终于吃饱喝足，满意的抬起头。他挺翘的笔尖渗出一点点汗珠，却显出几分年少的稚气来。 　　 　　苏漠突如其来的想念陆小年，印象中那个少年也总是如此。每次吃的鼻尖冒汗，下一次却还是要继续放很多很多的辣椒。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却被一旁的叶子谦捕捉到，少年淡淡看着她，突然凑近了，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喂，你又想什么？” 　　 　　她几乎是被电到一般的跳开，想到刚才那一幕，顿时更加紧张。 　　 　　赶紧掏出钱包付账，她只希望着能快点付完帐跑路。 　　 　　偏偏叶子谦那样的人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等她付完帐后，便直接跟上她了。 　　 　　她去公交站，他也跟着去。 　　 　　她在一旁等车，他也跟着等。 　　 　　苏漠终于忍无可忍，转身看着眼前英俊的过分的少年，她的声音竟然难得咬牙切齿： 　　 　　“叶子谦，你还要跟我多久？” 　　 　　“谁跟着你啊！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 　　 　　“好！”女生默默握拳，非常不给面子的问道： 　　 　　“那你坐哪一路公交车？” 　　 　　“我……”少年顿时有些卡壳，看女生明显不愿善罢甘休的眼神不屑冷笑了一声，他扬起眉角，高傲的不可一世： 　　 　　“凭什么告诉你！” 　　 　　“……” 　　 　　“好！”最终女生还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突然无比认真严肃的道： 　　 　　“那麻烦你一定要自备零钱，因为我身上也没有了。” 　　 　　“……”知道她是在说那次公车上发生的囧事，叶子谦云淡风轻的笑脸顿时有点僵。好半天才磨着牙狠狠道： 　　 　　“你放心！！” 　　 　　“那就好。” 　　 　　“……” 　　 　　两人最终还是相顾无言的一起等车，过了片刻，叶子谦才试探般的淡淡道： 　　 　　“呐，苏漠，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女生明显无法适应这个诡异的话题，脸色几乎立时就僵住。看见她这么不给面子的反应，少年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不爽的白她一眼，他的声音竟然可以如此理直气壮： 　　 　　“干嘛！我很差吗！？” 　　 　　“没，没有。”苏漠有些无力的答道，心里默默腹诽哪有人这样的啊！ 　　 　　叶子谦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慢慢扬起个笑容，他状似漫不经心的继续问她： 　　 　　“那我怎么样？” 　　 　　“……你，你很好。” 　　 　　“那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啊？” 　　 　　“什么啊呀！”叶子谦不爽的磨了下牙，片刻才如此郑重其事的道： 　　 　　“我说我喜欢你。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苏漠觉得好大的一个雷从天劈了下来，几乎把他劈的大脑死机，好半天也不能反应过来。 　　 　　偏偏叶子谦英俊的脸还在她眼前不断回荡，少年略带羞涩的表情，明明显显的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早就知道了叶子谦的心意，可是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骄傲少年竟然会对她表白。 　　 　　这该说这个世界已经混乱了么！？ 　　 　　苏漠脑子乱哄哄的充斥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见少年还是期盼的看着她，明显就是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一个回应。 　　 　　所以，她下意识的指着身后，表情惊讶无比的啊了一声。 　　 　　叶子谦果然随着她的惊叫回头，她就立马撒腿就跑。 　　 　　正巧前面停着辆公车，她也不管那是哪一路了。慌不择食的就跳了上去后，车子很快就开动了。 　　 　　她舒了口气，同时透过窗户看见叶子谦已经追了上来，回天乏术的对着她跳脚。而她竟然觉得难得开心。 　　 　　来不及去细究那份微妙的感情究竟从何而来，那端的少年已经不再跳脚，蓦然对她勾起了唇角，牵出一个笑容。 　　 　　她看见他无声开口，口型只有五个字。 　　 　　却瞬间把她整个人都劈的晕晕乎乎，耳朵里似乎也能回荡出那个少年略显低沉邪佞的笑声。 　　 　　他说，你逃不掉的。 　　 　　苏漠，你逃不掉的。 　　 　　谁的声音在回荡，暧昧而低沉，竟然让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那失控的心跳！？ 　　 　　苏漠费了一番功夫才回到家里，刚才那辆随意跳上的公车当然不是她想搭的那辆。弄的她只能在下一站下车，转了两趟车才回来。 　　 　　可是才进院子门口，就被人从背后抱住。 　　 　　她开始以为是绑架，下意识的就要尖叫出声，但身后那个人却仿佛早有所料的先出声了： 　　 　　“阿漠，是我。” 　　 　　她听见他的声音，几乎是习惯性的就随着他的话语来做。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可悲，可他抱她抱的更紧。 　　 　　熟悉的气味混杂着浓厚的酒意扑鼻而来，她不用反头，似乎也能看见此时他醉眼朦胧的模样。 　　 　　而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的气息明明离得那么近，他们却似乎隔得很远。 　　 　　苏漠深深吸气，还是想要开口。却被他抢在了前头。 　　 　　温斯年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某种急切的味道，但声音还是竭力平静的模样： 　　 　　“阿漠，能陪我说会话么。” 　　 　　苏漠没有言语，只是淡淡看着他，然后看见他温柔英俊的脸上的神情慢慢黯淡了下来。别开眼，男子的声音似乎很悲伤： 　　 　　“当我求你好么？” 　　 　　他用了求这么一个字，就让苏漠再也无法动弹。不管多少年，什么事情都可以变迁，但温斯年不该这么卑躬屈膝。 　　 　　她用力闭紧眼，感觉到眼眶里有一点点轻微的雾气。听见他的声音，他说： 　　 　　“阿漠，我今天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 　　 　　“我看见你带那个小男生一起去吃小龙虾了。我也看见他亲你了。” 　　 　　“……那又怎么样呢？”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感觉到他抱她抱的更紧，却只觉得更加悲伤。她闭紧眼，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淡定残忍： 　　 　　“温斯年，你说过的，从来只把我当妹妹。” 　　 　　“……” 　　 　　“而我，也在学着尽力把你当哥哥。” 　　 　　“……” 　　 　　“所以，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就当我求你。” 　　 　　“……” 　　 　　“你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就……” 　　 　　“阿漠，能别说这些么。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像以前那样。”温斯年几乎是立刻就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虽然还是温柔，却不可避免的透出几分痛苦，仿佛承担了多么大的负重。 　　 　　可是就算真的有什么负重，为何不能与我同享。即便你真的有什么难言苦衷，至少也可以告诉我。 　　 　　斯年，温斯年，我并不是别人。 　　 　　我是苏漠，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最珍惜的阿漠。 　　 　　她怔怔想着，终究难掩心中疲惫。 　　 　　所以只能用力挣开他，可他却不愿意放手。不管怎么样，他都只是死死的抱住她。好像抱住了她，就抱住了全世界。 　　 　　可苏漠依旧在挣扎，不顾他的苦苦哀求，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挣开他。 　　 　　所以温斯年哭了，压抑的隐忍的，那么小心翼翼，不敢惊动他人。 　　 　　苏漠突然就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事了，只能任他抱着，心里钝钝的痛。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他哭，但她始终不习惯他的眼泪。 　　 　　她记忆深处始终记得的是那个温暖强大的温斯年，带着一点点矜持的骄傲，温柔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所以他不该是这个样子，不该是这样在她面前，哭的几乎不能自抑的狼狈模样。 　　 　　苏漠用力闭紧眼，再睁开时，还是无法控制眼泪滴落下来。 　　 　　不管嘴上如何逞能，温斯年始终都是她最大的软肋。轻轻碰一下，都觉得钻心的疼。 　　 　　眼泪大概是滴到了温斯年的手上，所以他几乎是被烫着似的颤抖了一下。而后，更用力抱紧她。 　　 　　她听见他无声的哭泣，再开口，却还是她最熟悉的温柔可靠。他说： 　　 　　“阿漠，对不起。可只能这样，我们没有出路了。”他明明是在和她说话，却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声调隐忍悲伤，像是被困住的走投无路的兽。 　　 　　苏漠也不好受，甚至比他更不好受。所以她的眼泪放肆，半天，才能哽咽的出声： 　　 　　“温斯年，为什么你从来不肯说。只要你开口，什么事情不能过去了。你为什么，就是从来不肯说了。” 　　 　　“……”身后的男子突然再也无话可说，只能紧紧的拥着她，全身都在发抖。 　　 　　而她也终究从这场迷乱的梦里醒来，趁着温斯年正失神，她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然后回头，看那个从小刻进生命里的男子。 　　 　　她勾着唇浅笑，透出一丝凛冽的决绝： 　　 　　“所以，斯年哥，算了吧。我们就这样吧。” 　　 　　她说完这句话后应该立即就转身离开，但她并未如此。只是还傻傻站在那里，似乎在暗暗期待另一个结局。 　　 　　可眼前的男子虽然表情苦痛，却终究没有开口挽留。他只是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头，仿佛已经痛到极致，声音却还是极尽克制： 　　 　　“你说的对，我们只能这样了。” 　　 　　她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终究被他这句话无情掐灭，多想潇洒笑一笑，却终究没有那个功力，所以她只是低了头，声音也没出息的带上哭腔： 　　 　　“好。那我们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这次，我就不和你说再见了。反正，我们以后大概也永远不会再见吧……” 　　 　　说到这里，她终究还是没出息的卡壳。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可以决绝潇洒。却原来只能这么狼狈不堪。 　　 　　所以，只能转身吧。转身后，那些狼狈就不需要掩饰了。 　　 　　哭得再惨也没关系，反正只有自己看见。 　　 　　就算没出息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有人知道。 　　 　　她迅速转身，泪在脸颊放肆，可那个人，已经全部看不到了。 　　 　　就这样吧。温斯年，就让我们这样吧。 　　 　　我转身离开，你不要挽留，从此以后各自好好过。 　　 　　苏漠怔怔想着，已经大步离开。温斯年却突然爆发似的哽咽出声，然后大声的叫住她，他说： 　　 　　“阿漠，如果要你放弃一切和我走，你愿不愿意？” 　　 　　“……”她有些疑惑的回头，只看见他急切的前倾着身子，脸上的表情实在难以形容。她觉得他似乎有点陷入疯魔化，但他刚才的话语那么认真，明显就是蕴量已久才叫出来的。 　　 　　所以，她愣住了。只能看见他从那一丝渴切期盼中渐渐冷下的眼神，然后他勾起唇角笑了。明艳的笑容挂在他英俊的脸上却是冷冽如霜，她听见他的声音，他说： 　　 　　“也对。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放弃吧。是我，高估了自己。” 　　 　　说完这句，他就想转身离去。苏漠却再也忍无可忍的冲了上去，然后一个耳光狠狠的招呼了过去。力道不重，却还是打得男子一懵。 　　 　　温斯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打他了。可是女生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却无法忽略，所以他只能苦笑，一点一点，笑进心里，疼得难受。 　　 　　但苏漠已经开口，毫不留情： 　　 　　“温斯年，你真是懦夫！” 　　 　　“……”男子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所以只能沉默。但她却得寸进尺，抓住他的前襟，逼他正视她，他听见她残忍如斯的声音： 　　 　　“温斯年，这么久了。你到底懂不懂，这么多年，我等得不过是你的一句话。从我懂事就开始等起，直到现在，你也从来不说。” 　　 　　“……” 　　 　　“只要你说了。不说舍弃一切，就算背弃所有，我也跟你走。可是，温斯年，你敢说吗！？” 　　 　　“……” 　　 　　“你敢说吗？温斯年！？” 　　 　　“……” 　　 　　“你不敢吧！？所以，温斯年，你真是懦夫！”一字一顿说下那句话后，她终于死心，转身离去。 　　 　　可下一秒，身体却被人从身后紧紧禁锢住。温斯年用力抱着她，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可他温热的气息那么用力的打在她□□出来的脖颈上，烫的她连连打着哆嗦。 　　 　　然后身后终于传来了那句梦寐以求的承诺，多少年，也只此一次。他说： 　　 　　“阿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这真是一句俗套至极的话语，可是多少人求来求去，几乎耗尽自己的大半辈子，也不过是求而不得。 　　 　　苏漠用力闭上眼睛，这一刻，竟然冷静如斯。所以她说： 　　 　　“我也爱你。” 　　 　　身后的人似乎有片刻停止了声音，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紧紧拥抱着，分不出彼此一般的仿佛永不分离。 　　 　　深秋的风太过萧索，一点一点，吹进人的骨子里。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却丝毫不能影响此时的她和他。 　　 　　“我带你走吧。”身后，那个男子的声音坚定如斯。一句话，许一个最美的承诺。 　　 　　而她沉溺其中，忘乎所以。 　　 　　所以那个好字才能回答的那么干脆和不顾一切。 　　 　　但年少的他们实在太年轻，哪里会知道，他们竭尽全力奔赴的那场逃亡并非是一场幸福盛宴，而是所有劫难的开始和青春惨烈的序幕。 　　 　　后来苏漠总想，如果当年自己不是那么固执偏执的爱着温斯年。爱到不顾一切，盲目视觉。 　　 　　那会不会我们彼此以后的人生都会好过许多。 　　 　　至少，不用相遇，不会相伤。 　　 　　不会相爱，不会相恨。 ☆、Chapter10 流光深处你的脸 　　我多想看清楚，流光深处你的脸。 　　 　　——题记 　　 　　苏漠跟着温斯年回到他住的酒店时，情绪还是很激动。温斯年给她到了杯牛奶喝了她才镇定下来。 　　温斯年住的是酒店式公寓，家具齐全。冰箱里甚至还装了不少食物，一点也不像是在酒店，反而透出几分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 　　苏漠情绪镇定下来后，便开始好奇的打量这里的一点一滴。房间很干净，却并不是那种了无人烟的干净，而是温暖纤细的干净。一如温斯年这个人一般，处处都透着漫不经心的温柔，一举一动都让人不自觉沉溺。 　　温斯年看她看的如此仔细，也来了些兴趣。抹去眼泪，他早已恢复成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男子，微勾唇角，笑着调侃她： 　　“怎么，看出什么花样没？” 　　苏漠并不搭理他，只是眯着眼四处打量着。突然便笑的眉眼弯弯，她不怀好意的看着他，说出来的话也似乎颇有深意： 　　“斯年哥，你这房子比我收拾的还干净啊！” 　　“那当然，也不看看哥是谁！”温斯年鼻子都要翘上天了，毫不意外的招来了苏漠一个白眼。女生冷冷看着他，说出来的下句话就让他恨不得吐血： 　　“听说有同性恋倾向的人都很会收拾屋子的。” 　　“……” 　　“所以，哥，其实你是gay吧？” 　　“……” 　　“不说话就当你承认了啊！” 　　“……你滚吧！苏漠！！！”饶是温斯年这样温柔的人也终于忍不住发作，最后几个字说的特咬牙切齿。看他一脸愤愤的样子，女生更是得寸进尺： 　　“哥，你别恼羞成怒啊。” 　　苏漠越来越放肆，温斯年却怒极反笑。突然欺身上前，他定定的看着她，从来温和的双眼里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苏漠莫名紧张，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男子却早已所觉的伸手限制住她的行动，他定定盯着他，乌黑的双眼里似乎有两簇小小的火光在烧。 　　然后他突然说话，气息迎面扑来，如此暧昧贴近： 　　“不如今天就让你亲身验证一下，哥到底是不是gay。”说完，他就不顾一切的贴了上来。温暖的唇挨上她的，他的气息温暖干净，却又透着灼惑人心的温度，如此迷惑，几乎让人不可救药的迷恋。 　　而他的吻是带着浓浓掠夺气息的宣占，不同与叶子谦的蜻蜓点水，那是明显属于男人的感觉。明显属于她爱的男人的感觉。 　　苏漠用力闭紧眼，感觉到他吻得越来越投入。紧紧抱住她，他略显干燥的手轻轻的抚摸她纤弱的脊背，而他们的气息交缠，如此暧昧贴近，该是此生最温暖的一次。 　　温斯年，温斯年，她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感觉头脑晕眩的厉害。 　　好在，他总算放开了她。 　　两人脸色都很好，相互对上一眼，都像是触电一般的避开。苏漠从没想到自己在温斯年面前竟然也会有不好意思这种矫情的情绪。 　　可的确就是如此，她现在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脸似在火烧。 　　好在，另一个主角也不比她好多少。一米八几的成熟男子，脸红的都能煮鸡蛋。半天才敢磕磕巴巴的说话： 　　“那个，你饿吗？” 　　这真是一句无比煞风景的问话，但苏漠的肚子却配合的响了起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七点多了，这个时间会饿也是正常。 　　所以听见声响后，温斯年便笑了，转身走到冰箱前取出食材，他的声音温柔又好听： 　　“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 　　说着，他已经转身进了房间自带的小厨房。动作利落的洗菜切菜，洗锅倒油。他做的熟练而自在，苏漠却倚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等菜已下锅，炒的香味四溢后，她才抿着唇角轻轻的笑。 　　淡淡开口，她说出来的话也那么欠打： 　　“斯年哥，你真贤惠。” 　　“……“温斯年不想和她计较，所以干脆闭嘴。她却来劲了，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不如我以后叫你斯年姐吧。瞧你这架势，有一手啊！！” 　　“……阿漠。” 　　“嗯？” 　　“你是不是不想吃饭了？”温斯年的声音很淡定很平静，苏漠却立马闭嘴。讪讪一笑，她乖乖认错： 　　“斯年哥，我错了。” 　　“哟！怎么今天这么乖了！我们的苏小公主也转性了？以前不是最爱死鸭子嘴硬吗？”温斯年倒是有点诧异，说出来的话还略带调侃，却让苏漠一僵。 　　下意识的抓紧自己的衣角，女生不敢再看他。只是勉强笑的如常的道： 　　“这不是长大了么。长大了懂事了就明白自己哪里是什么公主，不过是根杂草而已。也就是你，当年肯哄着我玩。”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说出下去。无声的吸了口气，回过神来却见温斯年已经转过了身。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男子的神色似乎也染上些悲伤。 　　苏漠愣了愣，下意识的想牵起一个笑容。还没成功，就被眼前的男子不轻不重的捏住脸。温斯年随意揉捏着她的脸，不算太疼，但也颇不舒服。 　　所以只是片刻苏漠就发飙了： 　　“温斯年，你有病啊！！！” 　　男子却笑了，很开心很温柔的那种，眉目间似乎都染上白花： 　　“你看，你没变的。” 　　“什么？”苏漠有些反应不过来，温斯年却只是固执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就像一场易碎的梦境： 　　“你没变的，阿漠。你还是那个会耍脾气，爱闹性子的苏漠。不管多少年，你还是我的小公主。怎么也不会改变。” 　　苏漠定定的看着他，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么认真，那些姿态都是一寸一寸刻进她骨子里的模样，要随着记忆老去凋零。 　　可她多想故作轻松的说一句，温斯年你真矫情。偏偏话到唇边，也只是无法开口。她的声音仿佛被扼住了一般，只能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角，看着眼前男子英俊又悲伤的面容，恍然如梦。 　　他们就这样如此痴傻的对望着，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这一刻，他们只有眼中的彼此。如此纯粹的幸福，其实也算是种美好。 　　苏漠怔怔的想着，突然听见油烟翻腾的声音。 　　她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温斯年的身后，然后终于如此煞风景的打断两人的深情对望： 　　“温斯年，菜焦了！！！” 　　随着她的河东狮吼，温斯年也总算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想去救场，但菜已经焦的一塌糊涂。所以最终只能认命盛盘。 　　当看着那一团团难以辨认的黑糊糊时，苏漠用眼神深切的表达了她此时的鄙视。 　　温斯年受不了她眼光的凌迟，只能勉强笑道： 　　“这盘青椒炒蛋是好的，你多吃点就是的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青椒！！！！”苏漠恨不得用眼光杀死他。男子却还是笑，稳稳当当的夹了筷青椒放进她碗里，轻轻的笑，他说： 　　“乖，只有蜡笔小新才不吃青椒。你不是蜡笔小新吧？” 　　“……”温斯年，我恨你！！！！苏漠虽然没有把这几个字说出来，但温斯年一定猜到了，所以他笑的更欢。片刻才停歇下来安抚她： 　　“乖，青椒很好吃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最终，苏漠也只能愤愤的咬青椒。就当那是温斯年，一咬一个准！！！！ 　　两人吃饱喝足后，温斯年收拾了碗筷去洗碗。苏漠便缩在沙发上给她妈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林玉琪明显应该是比较空闲，说出来的话也只是云淡风轻： 　　“怎么了，漠漠？” 　　“没，妈。”苏漠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心虚，平复了一下心跳，才淡淡道： 　　“是我遇见了斯年哥，现在我和他一起在外面吃饭了。” 　　温斯年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所以苏妈妈当然不陌生。苏漠本以为这样交代了就应该没事了，但谁知那端的林玉琪却是愣了片刻，然后突然反应出奇之大的朝她吼： 　　“你说什么！？你快点回来！快点！！” 　　“啊？妈，我是和斯年哥在一起，你别担心啊。斯年哥你不记得了吗？就是以前住在我们家隔壁的温斯年啊。” 　　“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快点给我回来！！！”林玉琪的语气却越发凶恶，第一次那么严厉，让苏漠悚然一惊。 　　半天，才反应过来。迟钝的应了一声，那边的林玉琪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慢慢放缓了调子，但她的声音还是有点僵硬： 　　“乖。漠漠，你一个女孩子家别老和男生待在一起。温斯年你也这么久没见了，还是别老麻烦人家。先回来好不好？” 　　林玉琪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敏感如苏漠当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听着电话那头妈妈颤抖的声线，她还是忍住没问。 　　好好答应了，挂了电话后。温斯年也正从厨房出来。 　　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他淡淡看了她一眼，话语虽说的云淡风轻但还是透出浓浓的关怀味道： 　　“怎么了？刚和谁打电话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苏漠勉强笑笑，淡淡道： 　　“是我妈打电话叫我回家。所以等下大概得走了。”苏漠只顾着想她妈的异状，没有注意当提到她妈时，温斯年暖暖的笑意似乎一僵。 　　但只是片刻，他便恢复如初。走了过来，轻轻揉乱她的长发，他温柔的语调一如既往： 　　“那早些回去吧。别让阿姨担心。我等下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没事，我自己可以坐公车。”女生笑的随意，已经开始收拾书包打算离去。温斯年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言不语，却依旧是最温暖人心的存在。 　　等她差不多全部收拾好后，她便起身。女生没看他，只是笑的眉眼弯弯： 　　“那我先走了，斯年哥。” 　　“嗯。”男子不置可否发应了个单音节，还是静静看着她。目光温柔中还透了点她看不懂的悲伤。 　　但此时的苏漠并不会注意那么多，她只是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却又突然转了回来，一把靠近猝不及防的温斯年。她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用力把唇压上他的，只是浅淡如风的一触即逝，却让温斯年久久也回不过神来。 　　做完这一切的女生似乎也有些羞涩，红着脸抿唇笑。她的声音也若染了蜜糖一般的甜腻轻柔： 　　“那个，礼尚往来，还你刚才那个吻的。再见，斯年哥。”说完，她如兔子一般的转身就跑。可还没跑到门口，就被人从背后用力抱住。 　　她手中提着的书包应声落地，而男子的唇已经追逐上她。轻轻的撕咬，暧昧的嗜舔，他的吻就像是中古世纪的吸血鬼一般，充满了小心翼翼的侵占，却芬芳迷人的致命。 　　我会被他吻断气的。苏漠有些丢脸的想着，却又觉得就这样断气也好。死在他的怀里，就像是她年少时看过的那些煽情不堪的电视剧一般。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果她和他注定做不到后面那一句，那么能做到前面那一句，也是美好一场。 　　苏漠怔怔想着，却陡然听见身后传来咯嚓的一声响。抱着她的温斯年几乎是立时就僵住了身体，她愣了愣，都来不及出声。 　　房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伴随而来是女子清脆的声音，带了几分温柔倦怠： 　　“斯年，我回来了。” 　　苏漠只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女子。留着海藻般的长发，皮肤雪白，一双杏眼温婉可人。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小，所以更显得五官精致，眼睛特别的大。 　　温斯年还抱着她，没有打算松开手的意思。而苏漠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女子也看见了他们。看见他们暧昧至此的姿势，似乎也愣了一下。 　　片刻，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的微笑。她看都不看一眼苏漠，只是对着温斯年笑的意味深长： 　　“斯年，我回来了。你不抱我一下么？” 　　温斯年只是看着她，抿唇不语。片刻，才慢慢放开苏漠。淡然自若的走了过去，他一把拥住那个美丽高傲的女子，姿态如此亲密，就像刚才的他和她。 　　苏漠怔怔想着，看见被抱住的女子对着她轻轻的勾出个笑容，高傲的凌厉，不动声色的讽刺。瞬间让她无地自容。 　　她想她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子是谁。但女子却似乎更想好好的提醒她，所以她开口，如此恶劣，漫不经心： 　　“斯年，不和我解释一下么。还是真的像小夏说的那样，你背着我在偷人？” 　　温斯年依旧只是抱着她，苏漠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清冷的背影。肃然，平稳，一如既往的强大温暖。 　　可他说出的话却让她如此措手不及，几乎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还是自己刚才认识的那个温柔平和，只对苏漠好的斯年哥。他说： 　　“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苏漠一怔，下意识的握紧自己的衣角。女子还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片刻才淡淡回应温斯年的话语： 　　“是么？真希望如此啊。要不，阿姨那里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啊。” 　　话音才落，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苏漠对她并不陌生，但她明显看见温斯年欣长的背影微微一滞，片刻才喏喏的发出个含糊不清的单音节： 　　“妈——”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妈！！！” 　　温斯年的妈妈陈素然冷冷一笑，下一刻凌厉的眼刀就落在了苏漠的身上。 　　苏漠当年经常跟在温斯年屁股后面去他家混饭，自然对陈素然不陌生。但在她印象里陈素然一直是个温柔娴静的阿姨，还从没见过这么凶恶的一面。 　　所以她有些滞愣，片刻才挤出个笑容，说话也不自觉的结结巴巴： 　　“阿，阿姨，好久不见。” 　　陈素然根本不理会她，只是冷冷淡淡的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光平静中带着凶狠的刺意。 　　苏漠被那样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诺诺不知言语，所幸陈素然已经移开了目光，慢条斯理的走动一旁的温斯年身前停住。然后扬起手，毫不犹豫的狠狠的给了温斯年一巴掌。 　　“阿姨……”苏漠完全被吓到，一旁的白夏脸色也不好看。只有温斯年淡淡受着，不言不语，依旧是温柔的强大。 　　“斯年，我当年是怎么和你说的！还是你真的不把我这个做妈的放在眼里！？”女人的声音很平静，话语的内容却毫不简单。 　　温斯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头，盯着地板。依稀间，竟显出几分脆弱来。 　　苏漠不懂这是唱的哪一出，只能忐忑的望着曾经那对他很熟悉的母子，心跳得很快。她试探着想开口，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一旁的温斯年就先说话了： 　　“阿漠，你先回去吧。不是还有事么。” 　　“我……” 　　“乖，你先回去吧。”温斯年终于抬起头来看她，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美好。苏漠不由怔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对面的貌美女子笑道： 　　“是啊，你叫苏漠吧。劝你还是快回去哦。毕竟当年你妈可是做了那种事的。”女子说话说的语焉不详，苏漠却敏感的抓住了什么重点，忍不住抬头向她那边看去，声音也不由高了一些： 　　“我妈做了什么？” 　　“咦！你不知道么。就是……” 　　“依依！！”打断她的是温斯年，男子的面色有些惨白的过分。避开苏漠探寻的目光，他一向温柔的声音竟多了几分急促： 　　“快走吧，阿漠。这里你别再管了。” 　　“斯年，你急什么？做了亏心事的是她们家，受害的是我们家。她妈竟然敢做□□，难道还怕别人说么！？”一直没有开口的陈素然冷笑着说道，一双眼恶毒的移到苏漠身上，充满恨意。 　　“阿姨，你是什么意思？” 　　“阿漠，别问了！你先回去！！”温斯年几乎是在她的声音出口时就打断了她，那么温柔的男子第一次露出了有些凶狠烦躁的表情。 　　苏漠有些迟疑，却听见陈素然的冷笑： 　　“怎么？你妈没敢把她那些做□□的事情告诉你？” 　　一口一个□□，饶是苏漠这样的脾气也有些忍不住。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她的声音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冷了下来： 　　“阿姨，我敬你是长辈，也请你对得起这份敬意。” 　　“呵！真是好笑。”陈素然嗤笑一声，那样雍容华贵的女人此时完全像个歇斯底里的泼妇： 　　“苏漠！我告诉你！我没在看见你时就把你踢出这个门，已经对你很宽容了！你不要再来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不然就算你还是个孩子，我也会让你和你那□□妈付出代价！！” 　　这话实在太过疾言厉色，让苏漠不由自主的怔住。但终究还是咽不下女人一口一个□□。苏漠深深吸气，再开口，是连自己也惊讶的冷静： 　　“阿姨，我听说自己越是个什么东西，就越爱骂人家是个什么东西！你一口一个□□，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也是个……” 　　“苏漠！！”打断她的是温斯年，男子用力狠狠瞪着她。半抿的唇角间是隐忍的怒气，片刻，才平息下来，他说话，仿佛疲累至极： 　　“阿漠，这里不管你的事。你先回去吧。” 　　“这么早叫她回去做什么！？正好今天她也在，不如就把当年的事好好算一算！”陈素然的声音很冷静，平平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温斯年的脸色却蓦然变得更加难看，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把苏漠往门口推，男子的声音也多了分急切： 　　“你走啊！还傻愣在这里干什么！？” 　　苏漠只有一开始反应不及被他推动了几步，后来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抬起头直视着陈素然，女生眼中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阿姨，我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你直说。” 　　“哟！不错嘛，苏漠，你可比你那个废物妈有担当多了。”陈素然淡淡笑着，风韵犹存的面容带了几分冷冷的刻薄，却依旧优雅的如此好看： 　　“你妈当年勾引我老公时，可是从来不敢认账的。哪怕后来出了那种事情，她也不敢担起半分责任。苏漠，我陈素然自认没有对不起你们娘俩半分，为什么你们这俩母女就从来不肯放过我了！？先是我老公，后是我儿子。你们是不是非要害得我家破人亡才满意？” 　　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淡，却一字一句都是狠狠戳中苏漠的软肋。其实从刚才开始她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猜到，可是真正听到时，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负累和不可承受之重。 　　苏漠怔怔的望着前方，乌黑的眼珠里似乎含了很多东西，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愣愣的，仿佛神经质一般的紧握着自己的手，连反驳都变得苍白和无力： 　　“你胡说！” 　　“我胡说？”陈素然淡淡笑了，语气也渐渐变得漫不经心： 　　“如果你也不敢承认。那么就当我在胡说吧。现在，我只想请你离开我的儿子，用一个母亲的权利，求你以后别再接近他。” 　　苏漠只怔怔的不知反应，下意识的望向温斯年。仿佛想从那个从小就认定的男子那里寻求一点点温暖和安慰。 　　可男子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一向盛满温柔的瞳眸里竟也含了几分淡淡的无奈和恨意。他不置一词，却是最好的回答。 　　苏漠想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温斯年会不辞而别，为什么再遇见他时，他是这样的冷淡和矛盾，为什么他偶尔看着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悲伤和迷茫。 　　所有的谜团都有了解释，而一切再简单不过了。 　　因为，他其实，也恨她。 　　她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这里，只能发疯似的夺门而出。 　　如果逃离了，是不是这些伤害都无法再伤害到她。 　　如果逃离了，是不是就能忘记这些流言蜚语。 　　她还是苏漠，可以笑的没心没肺，狗腿没出息的苏漠？ 　　苏漠跑下了楼，一路疾奔。 　　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继续这样跑，也许跑到明天也跑不回自己家。 　　愣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迟钝的去找公交车站。 　　现在时间还算早，公交车应该都还有开。只是这条路她不常来，不知道到底该坐哪路车回家。 　　所以她只好仰头认真研究公交车站牌，好确定回家的路线。 　　正看的仔细时，有人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的回头，只看见刚才和温斯年一起的那个美丽女子站在她身后。轻抬着眉眼浅笑，她海藻般的长发被夜风吹的飞扬。 　　苏漠愣了愣，女子却已经开口了： 　　“你好，我叫白依依。白夏的姐姐，温斯年的未婚妻。” 　　“我知道。”苏漠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就想转身离去。但白依依却挡住她的去路，女子笑的居高临下美丽异常： 　　“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吗？” 　　“不好意思，我介意。”苏漠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答道，说着便低头想换条路离开她。 　　但女子却不依不饶的抓住她，再开口，她的声音已经是完全的不容拒绝： 　　“可是我想和你聊。所以能请你别拒绝好吗？” 　　“……” 　　“毕竟，你刚才还和我的未婚夫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我想作为当事人的未婚妻，我有资格问问你吧。” 　　“你可以去问温斯年。”苏漠想也不想的就答道，说到这个名字时，心尖还是一疼。她极力让自己忽略了，眼眉还是淡淡： 　　“毕竟温斯年才是你的未婚夫，而我，并不是你什么人。也没有那个义务给你解释这么多。” 　　“果然，你就像斯年说的那样，能言善辩。”白依依浅浅笑着，突然凑了过来，她的声音暧昧含糊： 　　“怎么样？想不想听听你斯年哥都对我说了你什么。毕竟我和斯年他，关系匪浅。”她最后那四个字说的特别暧昧清浅，尾音上挑，便多了几分轻薄意味，仿佛有什么东西欲语还休。 　　敏感如苏漠，自然明白她意味不明的声音代表了什么。 　　有些反胃的瞪着她，她蓦然扬起唇角，冷冷的笑了： 　　“没有兴趣。” 　　说着，她想也不想的要挣脱开她，打算转身离去。既然此路不通，换条路也没有什么。 　　谁知白依依却抓得死紧，她挣脱了几下，竟没挣脱出来。 　　而后，白依依也笑了。 　　她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如妖姬般邪魅妖冶： 　　“可我就想告诉你。比如说关于你妈勾引斯年爸的事情，还有为什么温斯年要离开你，又为什么要，那么恨你。” 　　“你闭嘴！！” 　　“怎么？怕了？”白依依浅浅笑着，轻挑的挑起她的下巴，她此时的面容像极了她小时听说过的那种美女蛇。嘶嘶吐着信子，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尸骨不存。 　　苏漠偏头避过她的眼，但她的声音却如影随形，见缝插针： 　　“温伯父过世了你知道的吧。是车祸对吧！？可是你知道他们怎么会出车祸的吗？就是因为他和你妈的丑事东窗事发被伯母知道了。他俩在车上争吵，然后‘轰’的一下撞上了重型货车。温伯父当场身亡，而温伯母也留下了不可能愈合的旧伤。” 　　“……” 　　“如果不是因为你妈勾引温伯父，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也难怪斯年会恨你，毕竟当年的温伯父和温伯母也是恩爱有加，如果没有你妈的插足，他们本来可以这样恩爱的过一辈子。而斯年，也不会失去父亲，早早就挑上这样的担子！” 　　“……” 　　“怎么，你这样的眼神？是不信吗？那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妈。看我有没有冤枉她。看温伯母究竟有没有骂错她！！” 　　白依依的声音冷而厉，声音并不激动，但一字一句均是打在她最软弱的地方，让她疼得厉害。 　　苏漠用力的闭紧眼，完全的不肯置信的歇斯底里嘶吼： 　　“你胡说！不许你这样说我妈！不要这样说我妈……”她声竭力歇的吼着，说到最后几乎是在乞求，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却只换来白依依的冷笑： 　　“是不是胡说，你可以自己去问你妈！别又想当□□，又想立牌坊！哪有破坏了人家庭，还那么逍遥自在教唆女儿去破坏另一个！就算你家真是有当小三的潜质，也悠着点好吗！害死了温伯父还不够，又想来害他儿子吗！？” 　　白依依说完最后这一句，终于放过了她，转身离开了。 　　苏漠却脱力似的蹲在地上，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不断滑下。 　　她捂住脸，终于忍不住嘤嘤哭出声来。 　　声音最后越来越大，几乎沙哑。 　　但停不下来，即便再努力，也停不下来。 　　所以，就让我放纵一下好不好。 　　反正没有人看见，再狼狈，再痛苦，也都没有人看见。 　　没有人在乎。 ☆、Chapter11　最好的都给了你 　　 　　会有一个人，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 　　 　　——题记 　　 　　哭了好一阵后，她才抹干眼泪，调整表情。搭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灯火通明，她妈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的等着她。熟悉的面容上依旧是掩饰不了的黑眼圈和疲惫，却还是温温和和的对着她笑，如此温暖人心： 　　 　　“漠漠，回来了。” 　　 　　她看见她妈笑出来的鱼尾纹，深深的，全是岁月的痕迹。只觉得心酸莫名。 　　 　　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才牵出个笑容，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沙哑：（前面受了那么多巴掌，脸肯定红肿了吧，眼晴也哭红了吧，她妈怎么没有一点发觉吗？） 　　 　　“嗯，妈，吃过饭没。” 　　 　　“吃过了。你呢？” 　　 　　“……” 　　 　　两母女进行着最平常的对话，似乎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却是无可掩藏的脉脉温情。 　　 　　灯火通明下，有些东西被硬生生扼住，掩藏在光影下。却如凶猛的兽，等待着机会，伺机而出。而后将这最后的温暖吞没，尸骨无存。 　　 　　翌日，苏漠醒的很早。 　　 　　眼皮跳的很厉害，胸口也心悸莫名。 　　 　　苏漠并非迷信的人，但还是觉得焦躁。 　　 　　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慢慢接近，而自己，无路可逃。 　　 　　去了学校以后，她才明白自己这些不安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一中的校门口从来都是人来人往，但今天却不同寻常。无数的人拥在大门口前，前前后后堵着不少人。似乎都在看什么热闹，不时有纷纷杂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苏漠开始并未注意，她并不是什么热爱八卦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 　　 　　但周遭的人却都格外注意她，突然有人指着她大叫起来： 　　 　　“就是她！就是她！三班的苏漠！！！我认识的！”随着这声大叫，更多的人看了过来，伴随着无数嘈嘈杂杂的声音： 　　 　　“我操！真的是真人啊！” 　　 　　“有没有搞错！竟然能看见二奶门的真人！！” 　　 　　“真是伤风败俗……” 　　 　　…… 　　 　　无数的声音嘈杂不堪，而苏漠终于回过神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挤到那堆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而随着她的出现，越来越多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似乎都说好了似的给她让了一条路，然后她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看清了墙壁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几张照片和一张简陋的大字报。 　　 　　照片上的主角全是她苏漠和温斯年。 　　 　　有她踮脚亲吻温斯年的模样，温斯年从身后抱着她的模样，他俩相拥而立的模样。每一张都拍的恰到好处，可以清晰的看见她的面容，而温斯年的面容却都是隐在暗处，看不分明。但动作清晰，举止暧昧，所有人都可以看出来她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即便，他们其实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旁边大字报的内容也无甚新意，不过是说她苏漠是个明码实价傍大款的烂货。小小年纪就插足去做第三者破坏人家感情。 　　 　　字语间虽然说的隐晦客气，但明眼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苏漠怔怔看了还一会，身边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而那些眼光如刀，一刀一刀，都是毫不留情。 　　 　　她觉得有些冷，忍不住用手环住自己的肩膀，她慢慢的，慢慢的离开了人群中心，往自己教室的那个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教室，可是她才出现在教室门口，本来喧闹的室内就瞬间变得令人难堪的沉默。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的看着她，估计也是得知了校门口的那件事。 　　 　　她努力装作不在乎，努力挺直腰杆，努力无所畏惧满不在乎的走了进去。 　　 　　可是才踏进一步，头上就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纸团。 　　 　　叶子谦冷冷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毫不客气的嘲讽： 　　 　　“不好意思，我们这是读书的地方，容不下你这种二奶。” 　　 　　这真是句无比狠毒的话，几乎是立时就把苏漠强装出来的那些无所畏惧满不在乎打的全部消散。 　　 　　女生狼狈的愣在门口旁，下面有无数的眼光都盯着她，如芒刺在背，让她无处可逃。 　　 　　可她也只能死死咬着唇，直到把那薄薄的唇咬的血肉模糊狰狞无比。才积蓄了一点点力量，能继续走下去。 　　 　　从门口到她的座位那段路程并不遥远，但她却走了太久太久，耗费了好大的力量，仿佛一个世纪这么久，才能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可是她才放下书包，前桌的叶子谦就爆发似的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太大，导致凳子发出好大一声声响，几乎是吸引了班上所有人的注意。而他接下来的那句话更是语调尖利，让人不可忽视： 　　 　　“靠！要不要脸啊！还来上课！不知道别人会嫌脏的吗！？” 　　 　　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大家都明白。 　　 　　只是叶子谦虽然平时为人冷漠，却也从来没刻薄至此。所以班上的人一时都有些怔然，而另一个当事人苏漠却仿佛事不关己的从书包里拿出英语课本打算晨读。只是女生放在桌下的手握得死紧。 　　 　　一旁的吴悠悠似乎有些担心她，小心翼翼的问她： 　　 　　“苏漠，你没事吧。” 　　 　　女生只是静静的摇头，温婉的侧脸如山水画般秀美宁致。 　　 　　好在，虽然火药味十足。但上午的课还是安安全全的过去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吴悠悠问苏漠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吃饭。苏漠摇头拒绝了。 　　 　　这个时候，大家一般都会出去吃饭。所以很快教室就只剩下苏漠一个人。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苏漠总算觉得一直紧压的心轻松了一些。 　　 　　走到教室最后的位置，她默默蹲下。感觉深秋的风透过半开的窗户从她身上呼啸而过，觉得久违的平静。 　　 　　轻轻闭上眼，她多想自己也能化成这样的风。 　　 　　没有烦恼，自由自在。 　　 　　若是爱上一个人，就可以静静停驻在他身旁。 　　 　　安静守护，多么幸福。 　　 　　可原来，她早已连那些资格都没有了。 　　 　　她觉得喉头有些酸涩，却突然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叶子谦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她。他漂亮的桃花眼似乎含了好多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苏漠其实并不太想看见他，所以她起身，打算离开。 　　 　　但下一秒叶子谦却转身，并非离开。而是锁上了教室门。 　　 　　教室后门是锁上的，现在前面也被他锁上后，就变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窗户上的窗帘全是拉好的，所以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女生下意识的觉得危险，来不及想清，但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反应。 　　 　　她快步冲向离她最近的后门，连门锁都没碰倒就被已经追上来的叶子谦一个猛扑倒在桌上。 　　 　　她的前额磕在坚硬的桌上，顿时就有些发晕。可是下一秒叶子谦就狠狠把她反转过来，他漂亮的桃花眼用力盯着她，像是盯住猎物的猛兽。凶恶，残忍，让她无法动弹。 　　 　　“叶，叶子谦，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感觉到了危险气息般的本能瑟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保护自己。 　　 　　少年暖暖的气息此刻却尤为烫人，大口大口的打在她的脸上脖颈，烫的她不断发抖。 　　 　　“我要干嘛？”叶子谦竟然对她露出个笑容，然后慢慢贴近她，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说话： 　　 　　“你说我要干嘛？你都明码标价了，温斯年碰得，我就碰不得！？”说着，少年就狠狠一口咬上女生的耳廓。太过刺激敏感，让少女的眼泪立时就流了下来。 　　 　　“叶子谦，你别……你疯了么……”女生连话也说不清楚，可少年还是在轻轻舔咬着她的耳廓，而后慢慢用力往下，顺着耳廓一直舔到脖颈，而后是锁骨，再往下…… 　　 　　少年似乎嫌她的衣服有些碍事，所以他的手再自然不过的开始解她的校服。 　　 　　他的动作有些急切，几乎是用撕扯的，隐约间可以听见布料裂帛的声音。苏漠极力用手阻挡着，但哪里挡得住叶子谦的动作。 　　 　　两人的身体越靠越近，彼此厮磨着，较量着。 　　 　　然后女生感觉到一个异常火热的东西靠近她的大腿，她还来不及反应，那个东西似乎又贴近了一点，还向前顶了两下。 　　 　　苏漠似乎渐渐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身体一僵，然后就是不可抑制的颤抖。 　　 　　叶子谦还在用力胡乱轻吻她锁骨那块的肌肤，吸血一般的用力，似乎想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刻印。 　　 　　然后他感觉到了女生的颤抖，频率迅速的，几乎是不正常的颤抖。 　　 　　他就仿佛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总算回过神来了。然后他这才得以看清身下女生的状况。 　　 　　苏漠被他弄的狼狈不堪，发迹散乱。一双乌黑的眼珠失了魂魄一般的盯着远方，身体是不可抑止的下意识的颤抖。 　　 　　他愣了愣，有些迟疑的伸手想去碰碰她。但手指尖刚接触到她，她就特别大力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上好发条的机器一般迅速的躲在一边，她抱住自己的头，困住的小兽一般喃喃自语： 　　 　　“你别过来，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叶子谦举手投降，退的离她远了一些，才小心翼翼的担忧问道： 　　 　　“苏漠，你没事吧？” 　　 　　女生并不看他，只是用力环住肩膀，不断瑟瑟发抖着。样子实在可怜的有些凄惨。 　　 　　叶子谦有些懊恼的抿着唇，半天才诺诺开口： 　　 　　“我不是故意想欺负你的，我只是气不过。” 　　 　　“……” 　　 　　“今天早上也是，那些话，都是我的气话，你，你别介意好吗？” 　　 　　“……” 　　 　　“好了！我知道你不可能不介意。那你打我好了，我给你打。” 　　 　　“……” 　　 　　“随便你打多少下好了吧！” 　　 　　“……” 　　 　　“喂！本少爷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啊，你好歹说句话吧！” 　　 　　“……是不是随便我打多少下。”半天，才响起女生弱弱小小的声音。 　　 　　“啊？”叶子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眼前的女生虽然还在发抖，却抬起了那张小小的脸。 　　 　　有些不满的嗤了一声，他有些不爽的嘀咕： 　　 　　“其他话没听到！偏偏这句你听的这么清楚！！” 　　 　　“……那你，你究竟，给不给我打？”女生的声音还是小小的，身体还在抖，话也说的结结巴巴。 　　 　　叶子谦看着眼里，终于不爽的撇嘴，但话还是说了出来：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本少爷就站在这里打不还手，让你揍个痛快好吧！” 　　 　　他话音才落，女生就一阵风的跑了过来。然后勾住他脖子，一拳毫不留情的揍了下来： 　　 　　“混蛋！！！” 　　 　　女孩子的力气毕竟有限，但还是打的叶子谦有些疼。大少爷不满的捂住脸，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喂，你真动手啊……”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巴掌也毫不客气的落了下来。 　　 　　“靠！苏漠，你还打……” 　　 　　“……” 　　 　　虽然叶大少不断叫嚣，语气也凶残。但的确打不还手，也丝毫不避。愣是让女生揍了个痛快。 　　 　　最后，苏漠终于累了。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呼呼的喘着粗气，而叶子谦脸上多处挂彩，正龇牙咧嘴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发牢骚： 　　 　　“靠！你还真的毫不留情啊！面对这么帅的脸，你也下得了手！！” 　　 　　“你活该！！！”女生看也不看他，只三个字就打发了他。 　　 　　“靠！什么叫我活该！老子一堂堂校草被你打成贱狗００１了有没有！！！”叶子谦愤愤不平的怒吼，顿时惹来身旁女生放肆的笑声。 　　 　　而后越来越大声，渐渐却成了哭调。 　　 　　苏漠用双手捂住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从指缝间滑落。 　　 　　隐约间，是谁叹了口气。 　　 　　然后有个温暖的环抱拥她入怀，不够温暖，不够坚实，但至少也是一种安慰。 　　 　　苏漠自暴自弃的俯在那个怀抱里，感觉到少年身上青草的香气，听见他的声音，如此安定人心： 　　 　　“哭吧，我不看。” 　　 　　“你混蛋——”女生含含糊糊的说着话，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谁。只是将那个少年抱的更紧。 　　 　　这一刻，只有他是她最安稳的救赎。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苏漠终于松开了手。 　　 　　来不及抬头，一张纸巾就覆在她的脸上。同时响起的还有少年的粗声粗吼： 　　 　　“擦干净再抬头，我才不想看见你一脸鼻涕的样子。” 　　 　　“……” 　　 　　“靠！我衣服上也全是鼻涕！苏漠，你丫是鼻涕虫么！！！” 　　 　　“……” 　　 　　终于等她擦干净自己后，抬头叶子谦还在嫌弃她把他的衣服弄脏。看他那副龟毛又斤斤计较的模样，苏漠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片刻才抑制住笑容，起身，将两人拉到安全距离。她似乎看着叶子谦，又似乎并没有看他。开口，她的声音还是淡漠，透着清冷，凉澈人心： 　　 　　“叶子谦，我不会感谢你。” 　　 　　“刚才那样，顶多算是我们两清了。我不计较你刚才对我做的事情，就当回报你费心安慰我。” 　　 　　她淡淡说完这几句话后，也不等少年回答。只是率先一步，转身离去。 　　 　　身后的少年却是静静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才默默失声而笑。 　　 　　扶住自己的额头，他虽然被打的多处挂彩，做这个动作却还是无与伦比的帅气好看。形状完美的桃花眼弯成一个弧度，他自言自语： 　　 　　“两清吗？可是我，明明就什么便宜也没占到啊！” 　　 　　午休结束后，班上的人都陆续回到了教室。 　　 　　看见叶子谦贱狗一样的脸后，大家都吃了一惊。但碍于叶子谦平素积威已久，也没几个人敢去打听这个八卦。唯一几个和叶子谦关系还不错的兄弟提了个话头，就被叶子谦打断，自然也就明白不再多问了。 　　 　　苏漠比起上午来似乎精神好了点，大概是狠狠揍了叶子谦那顿后，把心里积蓄的压力和苦闷都全部释放了。虽然她的眼角红肿，明显是哭过，但精神还好。所以吴悠悠也放心了一些。 　　 　　可是下午的课还没开始，苏漠就被叫进了教务室喝茶。原因当然是那几张伤风败俗的不雅照。 　　 　　本来上午就该处理的，但校方认为苏漠在校期间一直表现不错，怕是有人故意造谣ＰＳ出来的。所以上午就找了专家鉴定看是不是ＰＳ照。 　　 　　但结果显而易见，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真照片，没有一点ＰＳ痕迹。 　　 　　所以下午教务室就叫苏漠过来了解情况，苏漠刚进办公室就发现学校三大巨头加上她们班主任排排坐在那里，完全三堂会审的架势。 　　 　　她到底有些紧张，默默握紧自己的拳头，才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门就锁上了。 　　 　　教导处主任示意她坐下后，就从抽屉里拿出那些照片，正是苏漠今早看见贴在校门口的照片。他看着她，语气还算温和： 　　 　　“苏漠，学校有人举报你被人家包养，我问你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不是。”她否认的飞快，态度坚决，也让教导主任松了口气。毕竟高中就出这种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点。 　　 　　又指了指照片上的男子，他还是循循善诱的口气： 　　 　　“那我问你，照片上这个男人是谁？”他用的是男人，不是男生。明显也看出来了照片上的这个人不会是学生。 　　 　　苏漠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答道： 　　 　　“我哥。” 　　 　　“哦？”这次教导主任蹙眉，不急不缓的开口： 　　 　　“但我记得你似乎没有哥哥。”说着他看了一眼她们班主任，那个小平头老师立马附和的点头： 　　 　　“对对，苏漠是没有哥哥的。” 　　 　　“怎么回事？”这次，他的语气有些严厉。 　　 　　苏漠抿了抿唇，片刻才道： 　　 　　“他是我邻居家的哥哥，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哦？只是哥哥么？”他这话问的意味深长，手指刻意的指了指几张姿势暧昧的照片，他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你不觉得只是哥哥的话，你们的关系也太亲密了一点吗？” 　　 　　“反正，他只是我哥哥。”苏漠一口咬定的模样，似乎让教导主任有些反感。收起温和的面孔，他拉下脸冷冷道： 　　 　　“好，就当他是你哥哥。那你把他叫来，有些事情，我们要他配合调查。”按照教导主任的预想是想把过错全部推在照片那个面目不清的男子身上。毕竟苏漠还是未成年，真计较起来，可以说他诱拐未成年，这样他们学校百年的声誉也能保住。 　　 　　但从来乖乖的苏漠这次却毫不配合，竟然拒绝。 　　 　　教导主任威胁了几次无果后，终于也怒了： 　　 　　“苏漠，你这样不配合的话！我只能请你家长来管教你了！” 　　 　　苏漠有片刻动摇，但还是死死抿住唇。 　　 　　她不想为难温斯年，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想为难温斯年。 　　 　　所以教导主任最后气到极致，直接就拨了电话给她妈。 　　 　　她妈来的很快，估计是担心出事，一路风尘仆仆。在这大秋天里竟然也流了一额头的汗。 　　 　　到了教务室还没坐稳，教导主任就把一挪照片推到她眼前，让她仔细看一下。 　　 　　她妈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一张一张，仔细把照片看完了。苏漠看见她妈额头上的青筋都浮现了出来，但并未冲着她发火。只是无比谦卑，卑躬屈膝的向那几位老师不断道歉。 　　 　　她看见她妈腰弯的好低好低，声音懦弱而卑怯，不断的说着是自己疏于管教麻烦老师之类的话，只觉得心痛的厉害。深深吸气，也无法解脱。 　　 　　最终她只能努力抬眼看着天花板，低下眼时，似乎就多了什么东西。 　　 　　酸涩酸涩的，多么难受。 　　 　　可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看见她妈不断低下的腰，觉得恍然如梦。 　　 　　最终她被她妈领回了家。学校让她反思几天，再来上课。 　　 　　一路上，两母女都是沉默的。 　　 　　这是她们第一次如此冷场，尴尬的彻底。 　　 　　好不容易到家了，她妈几乎是用扯的把她扯回了家。刚锁好房门，鸡毛掸子就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她妈这次似乎真的气急了，用了狠力，连小时候打她的鸡毛掸子都派上了用场，一下又一下，边打边哭： 　　 　　“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去给人家当小三！我让你去傍大款！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她妈絮絮叨叨骂着，手中的鸡毛掸丝毫不停，一下一下，全部都落在她身上。 　　 　　一开始苏漠还会下意识的躲一下，后来干脆自暴自弃的任她打，只是她的声音也不依不饶：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是一样！我做小三，不都是和你学的！” 　　 　　她这句话一落，身上的鸡毛掸子雨似乎停了一下。 　　 　　她妈反应迟钝的看着她，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你刚才，说什么？” 　　 　　苏漠隐隐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但此时此刻却又多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渴望。她期望着她妈否认，所以她还是问了出来： 　　 　　“妈妈，别人说你当年破坏了温斯年的家庭。我想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她妈的脸色就大变。大力颤抖了一下，她几乎要站不稳。好半天才颠三倒四的答复她： 　　 　　“当，当然不是。我，不……” 　　 　　苏漠看见她妈这样的反应，心就凉了大半截。本来坚定不移的信念似乎也遭到了冲击，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好半晌，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她妈： 　　 　　“妈，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她妈似乎也知道瞒不住了，片刻就自嘲一般的笑道。伸手摸了摸苏漠的脸，她的眼中满是慈爱： 　　 　　“漠漠，妈妈都是为了你啊。” 　　 　　“我？” 　　 　　“对。阿漠你爸爸打小就抛弃了我娘俩。我一个女人带着你吃尽了苦头，要是能傍上温家这颗大树，那我们以后也能有指望一点啊！妈妈没想过要破坏他们家庭的，妈妈只是为了你。为了你啊！漠漠。” 　　 　　“不要说了！！”苏漠歇斯底里的打断她妈的话语。却原来真的没有错。 　　 　　温斯年没有错，陈素然没有错。 　　 　　错的是她苏漠和她妈！是她妈破坏了温斯年美好的家庭，间接害死了温斯年的爸爸。 　　 　　而她，竟然还不知廉耻的死命缠着已经有了未婚妻的温斯年。 　　 　　这么可悲，这么，不要脸！！！ 　　 　　苏漠怔怔想着，只觉得心脏都要炸开了。 　　 　　她妈却哭泣着想要来抓抓这个唯一女儿的手，但还没碰倒，就被她嫌恶避开。 　　 　　苏漠看着她妈，眼光第一次这么刻骨仇恨： 　　 　　“我恨你！都是你！一切的错都是你！你毁了我的一切！都是你！！！” 　　 　　“漠漠，妈妈都是……” 　　 　　“你别说为了我！你这话真让我恶心！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妈！”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转身就跑。 　　 　　她妈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追了上去。她跟在自己唯一女儿的身后，哭的几乎撕心裂肺： 　　 　　“漠漠，漠漠，你要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唯一的女儿，她最爱的女儿一阵风似的飞跑了出去。而她根本追不上她的速度，只能徒劳的叫着她的小名： 　　 　　漠漠，漠漠…… 　　 　　没有人回答，即便苏漠听见了。 　　 　　但她也不想回答，此刻的她只想逃离。 　　 　　哪里都好，只要不是待在这里。 　　 　　苏漠跑出家后，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 　　 　　所以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向前，一直向前。 　　 　　她知道自己刚才激动了，过分了。但心里的那把火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妈妈竟然是一个被世人所不齿的小三。 　　 　　可是事实如此，陈素然没有骂错她，甚至温斯年都已算是宽待了她。 　　 　　原来她念念不忘斤斤计较的那些事情全是一场笑话，而她是最不堪的那个小丑。 　　 　　她怔怔想着，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疲惫。 　　 　　默默蹲了下来，她抱住自己的双膝，哭的那么难受。 　　 　　街上的行人人来人往，而不会有人注意到。 　　 　　躲在街角的那个女生，哭的那么像个孩子。 　　 　　那一夜，苏漠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只是觉得冷，冷的没有睡意，冷的失去所有的感官知觉。 　　 　　她只是蹲在那个街角，看人来了，又走了，最后越来越少。只剩下她自己，形单影只。 　　 　　她抱着双膝的手越来越近，偶尔有几次流浪猫流浪狗会从她身边经过。有的时候会好奇的驻足观察她，等她抬起头后，又会受惊一般的跑开，不见踪迹。 　　 　　她就这样哭哭停停，一夜未睡。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来时，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回家了。 　　 　　毕竟今天还有课，就算再艰难，路也还是要走下去。 　　 　　站起身，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僵硬。活动了好一会手脚，她才算恢复点知觉。 　　 　　擦干脸上已经风化的泪痕，她慢慢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毕竟就算那个人有再多的过错，她也是她的母亲。 　　 　　这世界上，唯一的，肯无条件的，最爱她的人。 　　 　　到了家里时间已经不早了，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想是亮了一晚。 　　 　　她妈却并没在客厅里，想是回房睡觉去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悄声走到她妈卧室门口，想去看看她妈。 　　 　　卧室门并没锁，只是虚掩着。她才进去，就敏感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心脏像是被人抓了一下，她觉得莫名心慌。 　　 　　下意识的几步走近床头，她却只看见他妈安静躺在床上，和平常睡着时一般的姿势，只是胸口已经没有起伏了。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已经空了，而她明明还清楚的记得前几天这瓶药还是满的。 　　 　　她愣了愣，有些反应迟钝的伸手。指尖探到她妈的鼻下，却感觉不到一丝热气。 　　 　　除了流动的空气，再也没有其他气息。就像静止了一般，难以察觉。 　　 　　“妈……”她有些反应迟钝的开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嘶哑，混合着大力跳动的心脏，恍然如梦。 　　 　　床上的人自然不会回答她的话，只是安逸闭着眼，睡着一般的姿态。 　　 　　“妈？” 　　 　　“……” 　　 　　“妈，你回答我一下好吗？妈，妈，妈……”她只会机械的重复那个单音节，像个刚开始牙牙学语的孩子一般，只会不断的，用力的重复那个单音节。失去所有庇护一般，声音凄厉而沙哑，眼眶却干涩的流不下眼泪。 　　 　　“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所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这样……”她的声音最后已接近呢喃，崩溃一般的乞求着。可床上她最爱也最爱她的那个人始终只是缺乏反应的闭着眼，微微抿着唇角，她的睡颜似乎很安详，很幸福。 　　 　　可是这悲哀的世间如果真的只剩下她，那该怎么办。 　　 　　如果连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也离开了她，那该怎么办？ 　　 　　电话响起的声音突兀，但苏漠却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而后里面传来叶子谦熟悉的咆哮： 　　 　　“喂，苏漠，干嘛不来上课！你要逃课吗！？” 　　 　　“……”苏漠没有答话，只是不断喘着气，仿佛溺水要窒息一般的，大声的，拼命的喘着粗气。 　　 　　叶子谦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察觉到了不对，语气也放柔和了一点： 　　 　　“怎么呢？你出什么事了？” 　　 　　“我妈……我妈她，她快不行了。怎么办？叶子谦！怎么办啊？”这些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干涩的眼眶终于找到了释放的渠道。泪水顷刻涌出，不受控制一般的瞬间濡湿了腮边。 　　 　　那头似乎也被震惊到了，沉默了一下，随即便马上怒吼： 　　 　　“你先别急！快叫救护车，不会有事的！”叶子谦话还没落，电话已经噗的一声挂断。 　　 　　叶子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担心。干脆连课都不上了。 　　 　　他要去找她，至少这个时候，他要在她身边。 　　 　　不知道苏漠究竟去了哪个医院，所以搜寻范围有点大。好在他老爸的名头摆在那里，所以虽然有点困难，到底还是让他顺利找到了。 　　 　　到的时候，苏妈妈正在做手术。而苏漠就呆呆的待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失了魂魄一般的怔怔然然。 　　 　　“苏漠——”他不由自主的叫她的名字，而后女生反应迟钝的回头看他。乌黑的眼珠没有一丝神采，手还下意识的交缠握着。那个样子，实在看着有些可怜。 　　 　　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几步便走到她的身前。 　　 　　他的身形在同龄人中算是高大的，所以能完全好好的挡住她的一切。 　　 　　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少年的语气第一次那么温柔的让人想好好放声大哭一场： 　　 　　“会没事的，别怕。” 　　 　　“……”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不管怎么样，也不离开。” 　　 　　“叶子谦。” 　　 　　“嗯？” 　　 　　“谢谢你。” 　　 　　“傻瓜。” 　　 　　“……” 　　 　　少年终于还是将她拥入怀中。这已经不是苏漠第一次感觉他的怀抱。 　　 　　但唯有这一次，那么暖和，那么舒服。 　　 　　好像这一刻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就这样让时光暂停在这里。 　　 　　让我记得这份感动的美好，让我铭刻这份来自于你的温暖。 　　 　　谢谢你，叶子谦。 　　 　　谢谢你，把你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 　　 　　 ☆、Chapter13 会有一个人，爱你如生命 　　你的生命中会不会也曾出现过这样的一个少年。 　　不够成熟，不够强大。 　　却极尽所能，几乎偏执的爱着你。 　　 　　——题记 　　 　　温斯年的伤并不严重，所以第二天就出院了。苏漠去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没有了人，只有那个男子的气息，恍惚中，似乎还隐隐回荡。 　　女子深深呼吸着他残留下的气息，最终也只能起身回家。 　　她是趁着她妈还在熟睡的时候悄悄出来的，既然温斯年不在，还是早些回去照顾她妈。 　　只是回到家门口时，却看见叶子谦就站在那里。 　　少年手中提着大包小包，明显是有些不习惯，英俊的脸上竟难得出现一抹尴尬的微红。看见她来了，似乎松了一口气。 　　 　　把手中的大袋小袋全部一股脑的丢给她，少年挺自然的说话： 　　“这么早你上哪去了。我都在这等半天了。” 　　苏漠并不搭理他，只是开了门进屋。她妈似乎还没醒，她便让叶子谦也一起进来。客套性的给他倒了杯茶水，她的声音也挺漠然： 　　“你来有什么事吗？” 　　“让你回去上课。”叶子谦倒是开门见山，一口把茶水喝尽。抬头便看见女生怔愣的表情，又说了一句： 　　“我想了半天，觉得你还是得去上课。你妈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先回去上课。”他说的极其自然，理所应当。 　　女生却被他逗乐了，忍不住微微挑起眉，她连声音都带了嘲讽： 　　“叶子谦，你好象弄错什么了吧。我是我，你是你，我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我要怎么做，都是□□。你似乎并没有资格对我指手划脚。” 　　 　　少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表情变都不变，只是淡淡道： 　　“对。我的确没资格。但今天我就是硬绑着也得把你绑着去！” 　　“……叶子谦，你有病了啊！” 　　“不止今天。要是以后你不听话，我每天都过来绑你！你要不开门，我就在你家门口敲门敲到死！反正总之一句话，你得给我去上课！” 　　少年如此平静自然的说着完全死皮赖脸的话顿时就让苏漠觉得有些噎着，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脾气好如她也彻底怒了： 　　“你变了个态啊！你说什么就什么！还给不给人人权啊！小心我报警抓你啊！！” 　　“随便你。”叶子谦倒是满不在乎。只是淡淡挑起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最终目的： 　　“我只让你去上课，哪怕不择手段。” 　　“……叶子谦，你真病的不轻！” 　　 　　少年却只是慢慢勾唇，牵出一个略显温柔的笑容。他漂亮的桃花眼静静盯着她，眼角眉梢皆是此间最美好的风景： 　　“乖，你听话点，去上课吧。明年就高考了，你脑子这么笨，还停课的话不是铁定不能和我上同一所大学了吗。” 　　苏漠看着眼前美好男子温温柔柔的笑脸，终于忍无可忍，咆哮出声： 　　“你有病了啊！我干嘛要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啊！！” 　　叶子谦听着她的咆哮却是笑了，带着点宠溺和纵容，他依是那个最不可一世的天才少年： 　　“因为我打算追你啊！你不和我念同一所大学，我不是很难追吗！？” 　　“……”这算理由吗！？苏漠默默在心里腹诽着，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磨牙冲动！ 　　 　　好在，片刻他总算恢复正常了一点。敛了唇边笑容，他眼中的温柔藏在那一片波光潋滟下，看不分明。唯有声音尚且如故： 　　“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其实我今天来，是打算告诉你一件事情。”少年说到这，语气已然正经了许多，不由让苏漠也微微绷紧了神经。 　　“我妈是是神经科的专家。我向她咨询过你妈的问题，她说问题不严重。应该是属于心理毛病，慢慢疏导是能恢复正常的。” 　　“……” 　　“我可以帮你约心理医生。也可以让我妈提供最好的医疗设施。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的痊愈，但希望还是很大的。我也和我妈说了你们家的情况，她表示可以酌情减少医疗费用。我们家也能够负担一点，所以费用这块你不用担心。” 　　少年只有寥寥数语，但苏漠明白事情真做起来远比他说的要复杂得多。但叶子谦，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就带了过去，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漠怔怔然着，有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片刻，才能开口道： 　　“叶子谦，你这样扶贫。是在可怜我吗？” 　　她的声音明显还带着笑意，仿佛开玩笑一般的话语。但仔细去听，便会明白那些笑意之下是一片如雪般的苍凉寂寞，千疮百孔。 　　 　　少年这次抬头看了她一眼，挺认真的神色。然后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笑声。淡淡开口，他说： 　　“不，苏漠。我是希望你能可怜可怜我。” 　　“……” 　　“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就当我求你。” 　　苏漠这次沉默了良久，然后终于还是开口了： 　　“好。”淡淡的一个单音节却仿佛耗尽了她此生的力量。这场施舍从一开始就存了亏欠。可她真的太需要那一点点温柔光明，那是支撑她的明灯，在暗夜里，温柔而强大的告诉她：呐，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所以哪怕是明知会亏欠，明知还不起。 　　她也还是如此希冀的想去抓住那一点点小温暖。自私又可耻的指望着，叶子谦无条件付出的那些好。 　　 　　叶子谦听到她这个单音节似乎也松了口气，淡淡一笑，他说： 　　“那我先去上课了。过几天安顿好你妈后，我在学校等你。” 　　“你不是说今天绑也得把我绑着去吗？”苏漠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和他开起了玩笑。 　　少年的桃花眼却是一眨一眨的，颇有些狡黠： 　　“那个明显是开玩笑的好吧！不过，苏漠……”他突然凑了过来，挨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话： 　　“那句我想追你是真心的。你考虑考虑吧。”说完，他就迅速撤离，动作干净利落。却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再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开门离开。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外面照射了进来，透着毛茸茸的温度，折射出一大片暧昧的阴影。 　　她闭着眼睛深呼吸，感受这晨日的第一抹新鲜空气。 　　然后似乎也能相信。 　　这世上，真的有春暖花开，否极泰来。 　　 　　事情似乎真的已经慢慢开始往好的方面发展。林玉琪虽然还是不太清醒，但已经好了许多，大多时候她都认得苏漠，即便还是疯言疯语，也还是让她觉得安慰。 　　叶子谦告诉她一切都安排好后，让她和他家里人一起出去吃顿饭时，她正在喝茶。闻言手中的茶杯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哆哆嗦嗦了好半天，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吃饭？和你家里人？” 　　“对啊。”叶子谦答得理所当然，把茶杯里的茶一口饮尽。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我和我妈说好明天晚上了。到时候过来接你。” 　　“叶子谦，你开玩笑的吧？” 　　“谁和你开玩笑了！”他白她一眼，语气还是淡淡： 　　“心理医生已经帮你找好了。医疗设施也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把你妈送过去。虽然一开始我爸妈是打算请你回我家吃的。但是我爸明晚上有个会议，我妈有台手术要做。所以只能请你去外面吃了。” 　　 　　他说的这么头头是道理所应当，搞的苏漠也差点认为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可是转念一想，怎么想也似乎有点不对。 　　大脑死机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抓住点关键词： 　　“可是，我为什么得和你爸妈出去吃饭啊？那个，你们家这样无条件的帮助我，我是很感激。但是也应该是我请你们来我家吃吧。怎么变成你们家请我吃饭了，这不对吧？” 　　“有什么不对的！”少年却是给了她个白眼，但英俊的脸上似乎有点心虚。 　　苏漠一瞬间就抓住了他这点反常，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那个叶子谦，你到底怎么和你爸妈说的？” 　　“就这样说啊。”少年似乎还企图着插科打诨蒙混过去，但女生却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继续不依不饶的问道： 　　“就这样是怎么说的啊？” 　　“那个，嗯……”他终于有些结巴了，微微抬着桃花眼瞅她的表情。他的声音也变得小小的： 　　“我说，你是我媳妇。” 　　“啊？” 　　“我说你是我媳妇，他们未来的孙子他妈！”少年说完这句，似乎还有点羞赧。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一点点红色，却让苏漠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叶子谦，我什么时候成你媳妇啦！？” 　　“这现在不是，以后总会是吧。”少年小小声的嘟囔着，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差点让她噎的内出血。 　　“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啊！？” 　　“因为我是叶子谦啊！”他还是笑着眉眼弯弯，桃花眼里的神采飞扬。如此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张扬模样，却是年少最美的时光。 　　苏漠心中本来是有些怒气的，听见他这样一说，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片刻，才能苦笑着开口： 　　“叶子谦，这样，算什么呢？” 　　“嗯？” 　　“你这样说，我很为难的啊。” 　　“……” 　　“我是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最困难的时候，都只有你，肯帮着我。可，真的对不起……” 　　“……” 　　“喜欢这种东西其实真的很暴力。不是说你对我好了，我就一定能喜欢上你。也不是说，他对我不好了，我就不喜欢他了。你懂不懂呢？叶子谦。” 　　“……” 　　“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如果是要以我喜欢上你为前提，那对不起。我们大概真的，没可能。”艰难的说完这最后几个字，女生几乎都不敢抬起头来。 　　她不敢看眼前的少年，不敢听他的声音，甚至不敢呼吸他呼吸过的空气。 　　她突然就心虚的厉害，头低得仿佛再也抬不起来。 　　 　　良久，才听见少年的回应。 　　声音还是淡淡的，透着她所熟悉的游刃有余的高傲张扬： 　　“你说没可能就没可能吗？” 　　“嗯？”女生明显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话语里的意思，他却猛然凑近她，纤长的眼睫几乎要打到她的鼻尖上来： 　　“那我说有可能就一定有可能。” 　　“啊？” 　　“苏漠，我追你是我的事。而我叶子谦要去做的事情，从来还没有失败过。” 　　“……” 　　“所以，即便你现在不是我媳妇，以后迟早也得是。” 　　“难道你追我，我就非得喜欢你吗？”苏漠几乎要哭笑不得。但少年的表情却很认真，漂亮的桃花眼紧紧盯着她，他竟然挺郑重其事的答道： 　　“理论上是要这样。” 　　“……叶子谦，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就别说了！”他倒是从善自如，英俊的脸庞越发靠近她，直到视网膜里他那俊美得过分的面容成了一个小小的盲点后，他才继续说话，如此斩钉截铁： 　　“苏漠，你迟早都是我老婆！” 　　“那凡事还有个万一了！要是万一……” 　　“凡事都有万一，就这事没有！我保证，它绝对不会有！” 　　“苏漠。” 　　“嗯？” 　　“你就从了爷吧！” 　　“……” 　　 　　最后苏漠无可奈何的认命自己实在和他沟通无言，干脆闭嘴不再说话。两人又就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了一会话，叶子谦便告辞离开了。 　　翌日下午，才五点多叶子谦就过来接她。这次叫了司机过来，开一辆黑色的奥迪A6，少年今天没穿校服，换了一身POLO牛仔，远远看上去，像是如画风景。 　　叶子谦今天兴致明显很高，一张俊脸笑的如三月春风，当真是看煞旁人眼。 　　苏漠也不由看的有些恍惚，直到少年出声叫她，才回过神来。走了过去，她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叶子谦。 　　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自己做的一点点心，贵在那点心意而已。 　　叶子谦看见那个素色的礼盒却是有点好奇，开口问她： 　　“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自己做的饼干和点心。”苏漠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羞赧，不太自在的绞紧双手，她又加了一句： 　　“我试吃过了，虽然不是很好吃，但应该还能入口。” 　　 　　她说完以后，久久也没听见男生的回话。心中有些疑虑，抬起头来，却只撞上叶子谦笑的眉眼弯弯的桃花眼。 　　少年像个大孩子一般抿着唇笑，模样太过清俊迷人，就像是那世间不染尘埃的一缕微光，明亮，清澈，温暖人心。 　　他轻声说话，声音似乎还透着淡淡的恍然： 　　“苏漠。” 　　“嗯？” 　　“我爸妈一定会喜欢你的。” 　　他说的那么郑重其事，却让苏漠陡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垂下眉眼，女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唯有那张小小的脸，红的如煮熟的螃蟹。让此时的少年看来，却是别样风景。 　　 　　叶子谦忍不住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他年纪明明不比她大多少，做起这个有点像兄长的温柔动作时，却格外男人。 　　苏漠觉得自己的心尖都在发抖，唯有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透着少年期变声时独有的沙哑，格外灼惑人心： 　　“苏漠，我是说真的。我爸妈一定特喜欢你。所以不要担心，我在呢。” 　　最后那三个字，他是呢喃着出口。太过温柔，几乎要融化世间一切的不堪和悲伤，让她也沉溺在他年少的温柔里，不可自拔。 　　 　　苏漠怔怔呆了好久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后不免有些羞赧，忍不住就没有好气的嘀咕： 　　“我，我又不需要你爸妈喜欢。” 　　“你当然要啦！”叶子谦倒是答得飞快，眉眼飞扬，竟还向她抛个媚眼： 　　“你是我未来媳妇儿。当然需要我爸妈喜欢！” 　　“……” 　　“不过，虽然你长得没我好看，但还过得去！我爸妈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一定会接受你的！所以，你不要担心啦！” 　　“……叶子谦。” 　　“嗯？” 　　“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可以啊！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 　　 　　两人这样嘻嘻哈哈的笑闹着，气氛倒很是热闹。苏漠似乎也忘记了那些烦人的事情，可以偷得这片刻的悠闲，就好像她还是那个有点狗腿漫不经心的高中女生。 　　还在为那个久不归来的温柔男子烦恼忧心，还在为那个总是故意向她找茬任性又胡闹的英俊少年头疼闹心。 　　闭了闭眼，那些时光似乎都只如昨日景致。 　　睁开眼时，才发现早已今夕何夕。 　　君已归来，一切却早已不是原本模样。 　　 　　叶子谦带她去了市郊的一家酒店，外面看着没什么，里面却装修的颇为贵气奢华。不动声色的华丽着，实在是让苏漠颇有些忐忑。 　　一旁的叶子谦也发现了她的不自在，淡淡一笑，少年的声音也带着安抚： 　　“进去吧。咱爸妈还在里面等着呢。也就是一顿便饭，你别太放在心上。” 　　“哦。”苏漠还是不太自在的应着声，手不由自主的交缠着紧握。却陡然被人一把扯了过去，此时的翩翩少年笑的有些匪气： 　　“走吧。再丑的媳妇也得见公婆的！” 　　“你一边去！”苏漠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说完以后却发现心里的紧张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定了定神，她也没挣脱开叶子谦的手，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里走。 　　那种被他紧紧握住的安定感觉就像是她寻求已久的幸福，不曾在最想要的那个男子手中得到，却在另一个人手中感到。也许这样，也不谓是一种圆满。 　　 　　只是她走的太快，不曾留意，后面角落那一桌有一对男女一直紧紧盯着他们交握的手。 　　末了，是女子浅浅的笑声，透着讥讽和一点点不怀好意，赫然便是如花美眷白依依： 　　“斯年，你这妹妹可真不错啊。这么快就勾搭上叶家了。”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长了一张很是温柔清俊的脸，此时却脸色苍白。狠狠咬着下唇的模样，像是被逼急了的困兽一般，透出几分与他长相不符的狰狞。 　　白依依漂亮的脸蛋越发难看了，但最终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再也不曾开口。 　　便只有男子痴痴看着那个年少时就最熟悉的身影被另一个人牵着，渐行渐远，终成不见。 　　他陡然就觉得心脏尖锐的痛了起来，像是被人用刀尖狠狠刺了一下。伤痕微小，却疼得厉害。 　　 　　苏漠跟着叶子谦七绕八拐，终于在一个偏僻角落里进了包厢。 　　进去的时候便看见那一对端坐的男女，男的在电视里总看见，多半是后面跟着一大堆男男女女，天生就是领导派头。即便现在身后没人跟着了，也照旧气势压人，颇有威严。 　　女的倒是长得很漂亮，虽然年纪已经不再年轻，但保养的很好，五官也很是出众，细眉桃花眼。坐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优雅娴静的气质。 　　叶子谦肖像其母，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只是更为英挺张扬，再加上和他爸那如出一辙的气势，简直就把他们高中的男男女女全部煞到，也不愧校草一名。 　　苏漠怔怔想着，陡然听见一个很好听的女声，温柔优雅： 　　“这是苏漠吧。咱谦谦果然有眼光，瞧人姑娘长得多水灵！你说是不是啊，老叶？” 　　本市的□□叶述闻言立马就笑的眉眼弯弯，平添了几分温文亲和，答话也答得颇为自豪：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切——你一边去！”叶妈妈林未央没好气的赏了他个白眼，到显出几分小孩子脾气来。 　　堂堂□□倒是甘之如饴，被白了一眼，照样笑的如沐春风，还继续大吹大擂： 　　“谦谦的眼光像我，那都是倍儿好的！” 　　“切！你就吹吧！”林未安倒是不买账，一双桃花眼特用力的白着身旁人。 　　 　　看着自家父母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如两个小孩子一般斗嘴嬉闹，叶子谦顿时觉得窘迫。忍不住出声制止自家那对不太靠谱的父母： 　　“爸妈，你们严肃点好吧！？” 　　“严肃什么啊！”林未安白了自家儿子一眼，转眼又盯上了苏漠，顿时便笑的亲切又温柔： 　　“小漠是吧，过来坐啊。别杵在那儿啊。”说着，人已经走了过来。再自然不过的一把拉住苏漠，将她带离到离那对父子远一点的地方坐下： 　　“咱不跟这些臭男人一起坐。” 　　“妈，你怎么说话的呢！”叶子谦头疼扶额，身旁的自家老爸却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顿时就急着向苏漠澄清： 　　“小漠，叔叔可不臭。臭的是谦谦，他小时候总不爱洗澡，一个礼拜才洗两次！！！” 　　这话一落，众人都笑了起来。叶子谦的脸色更是红里透黑，没大没小的一把箍住他老爸的脖子囔囔： 　　“死老头，明明是你自己好吧！我每天都洗澡的好不好！！！” 　　话音落下，众人笑的更厉害了。 　　 　　苏漠在一片笑声里似乎也放松了自己那一直紧绷的神经，看着亲切叫她小漠的叔叔阿姨，她打从心底觉得温暖窝心。 　　所有的拘束感都蓦然散去，她只觉得岁月静好，年华安稳。 　　如果可以，就让她下半辈子依偎着眼前少年，对着这一对恩爱风度的夫妻，半世浮生，也是幸福美好一场。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饭后众人把苏漠当礼物的点心也给吃了。叶爸和叶妈都吃的赞不绝口，唯有叶子谦一副马马虎虎的挑剔模样，被他妈赏了个爆栗。 　　酒足饭饱后，叶子谦和他爸去厕所。留下苏漠和林未安。 　　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苏漠又有些局促起来。好在林未安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笑着先开口了： 　　“小漠，你觉得谦谦怎么样？” 　　“啊？”苏漠被问的猝不及防，一脸痴傻的盯着眼前的温婉女人。却见她蓦然勾唇笑了起来，和叶子谦相似的脸上透出一抹淡淡的感慨： 　　“谦谦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坏了，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该爱着他喜欢他。所以有点任性和不讲理。他太骄傲了，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其实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模样。也不是所有人都该无条件的爱着他。其实这都怪我和老叶，我们宠坏他了。” 　　苏漠怔怔听着林未安的话语，盘旋在心底已久的话语终于还是脱口而出： 　　“阿姨，其实我和叶子谦并没有在一起。” 　　 　　谁知林未安只是温和的看了她一眼，说出来的话语也没有半分吃惊： 　　“嗯，我知道的。” 　　“啊？”苏漠吃惊过后，便有些尴尬。片刻才低声道： 　　“对不起，阿姨。如果你们不想帮我了，我也理解……” 　　“这和帮不帮你有什么关系啊！”林未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语气难得有些生气： 　　“反正这事我和老叶是管定了。你拒绝我们也不同意！” 　　“阿姨，我……” 　　“好了，别说啦。”林未安大手一挥打断她，脸上又扬起那个温和的笑容来：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你和谦谦什么关系也没有，你这种情况，我和老叶也会帮你的。所以不关那臭小子什么事。你也别顾忌那小混蛋，该拒绝就拒绝。让他也尝尝吃瘪的味道。” 　　“……” 　　“我是和你说真的。谦谦那孩子被我们保护的太好了，这也怪我。在谦谦之前，我和老叶本来还该有个孩子的。但是那孩子因为我们工作忙没照顾好，几个月就发烧去了。所以我们对谦谦的宠爱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也造成了他这种唯我独尊的性子，他很少为别人着想。自己喜欢什么觉得该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也不管别人的想法。他这样，一定给你带来很多困扰吧。” 　　“……算是吧。”苏漠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答道。 　　 　　这话一出却让林未央一愣，片刻便失笑起来： 　　“小漠，你这孩子真有意思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呢。不过谦谦那孩子长得像我，性子却随他爸。都是认死理的人。认准了一个，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瞧着他大概就是认准你了，合计着怎么也不会变了。虽然他小毛病挺多，但品性不坏。你要不认真考虑考虑，我家儿子还是挺优秀的。” 　　“……” 　　“行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多嘴了。不过我儿子我知道，他最是从一而终。这点像我！”林未央笑的很是幸福满足，夸儿子夸得毫不脸红。奇异的是，苏漠竟隐隐认同她的话语，似乎也认定了叶子谦就是那样的男子。 　　 　　没过多久，叶子谦就和他爸一块回来了。几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离开了包厢。出门的时候却迎面正撞上温斯年和白依依。 　　这是温斯年受伤以来，他俩第一次见面。苏漠只觉得心脏蓦然缩紧。但温斯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当她是空气，熟视无睹。 　　反倒是叶父叶母笑了起来，林未央率先对他们打招呼： 　　“依依，和朋友来吃饭啊。” 　　“是啊。叶叔叔，林阿姨。”白依依得体微笑着，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温斯年笑道： 　　“这是我未婚夫温斯年。斯年，这是叶叔叔和林阿姨。” 　　“久仰大名。”温斯年只淡淡寒暄着，脸上再不见丝毫温柔表情。反是透着疏离，淡漠清冷。 　　叶家爸妈倒是不太介意，叶叔叔还笑着说了一句： 　　“小伙子我听过你的名字啊。本市青年企业家的典范，果然是一表人才。不错，有前途啊！” 　　“叶叔叔夸奖了。”温斯年还是不咸不淡，静静的盯着一个固定的方向，淡漠，清冷。 　　 　　白依依倒是有点尴尬，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身旁男子的手。他也只是视若无睹。倒是林未央为了缓和气氛，忙笑着道： 　　“这是我家儿子叶子谦和他的小女朋友苏漠。” 　　只是话音才落，那边温斯年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一点。苏漠觉得心脏几乎要停摆，感觉到那个男子的目光深深落在她身上，如芒刺一般扎人。 　　她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良久才听见男子熟悉的笑语，一如既往的温柔动听： 　　“苏漠我是认识的。以前隔壁家的小妹妹。我俩一起长大。” 　　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却让苏漠有种几欲落泪的冲动。有那么一刻，她甚至相信，只要温斯年再开口，什么都不要紧，只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哪怕只是叫她的名字。她就能找回所有丢失的勇气，不管不顾一切，只有温斯年就好。 　　但男子始终未曾开口，说话的是叶子谦的妈妈林未央： 　　“原来是认识的，那倒赶巧。不如你们下次一起去哪玩玩。正巧都是年轻人。” 　　“还是免了吧。”温斯年淡淡一笑，温文有礼。偏偏眼神冷若冰霜，凉凉落在苏漠身上，疏离、清冷，带了几分刻骨嘲讽和仇恨： 　　“我也还没大方到害的我家家破人亡的凶手和平共处。”这话一落，所有人都愣住了。叶家夫妇惊讶过后，眼神就诧异的转向苏漠身上，带了几分难以言明的复杂隐晦，却如此让她难堪。 　　苏漠紧紧的咬住下唇，听见叶述正经而严肃的声音： 　　“小温同志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温斯年还是淡淡然然，轻扬的唇角勾出一个恶意的微笑，说出的话却是轻描淡写： 　　“也不过是苏漠她妈勾引了我爸，后来被我妈知道了。他俩就在车上吵起来了。车子撞上了大货车，我爸当场去了，我妈瘫痪了一年。” 　　他的语气如此漫不经心，但内容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话音落下的时候，几乎有半分钟，没有一个人开口。 　　所有人都尴尬的沉默着，但苏漠清楚的看见，一开始对她笑脸相迎的叶叔叔和林阿姨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温斯年冷冷的目光的依旧落在她的身上，清冷、讽刺，似乎还有刻骨恨意。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之间，变得只剩下这些。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是你最疼爱的小公主，你也不再是我最温柔的斯年哥哥。 　　 　　苏漠怔怔想着，听见叶子谦有些愤怒的叫唤： 　　“喂，温斯年，你别乱说话好不好！” 　　“怎么？我说的不对？”温斯年半挑着眼看他，终究让他无话可说。 　　然后叶家父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温斯年依然淡淡。看也不看苏漠一眼，只有恨意，如影随形。反是苏漠开口了。 　　女生苍白着脸，没有看温斯年，只是对着身旁的叶家父母温声细语： 　　“叶叔叔，林阿姨，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们今天的款待。” 　　“不用。你客气了，小苏。”林未央勉强笑笑，连称呼都改了。苏漠顿时有些怔然，却听见叶子谦道： 　　“爸妈，我送送苏漠。” 　　苏漠清楚的看见叶叔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虽然只是片刻，但也的确存在。倒是林未央点点头，说话还是颇为和气： 　　“嗯，你去吧。早点回来。” 　　叶子谦没再说话，只是牵着苏漠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苏漠是一路恍然的被叶子谦牵着离开的，待到回过神时，已经离开饭店很远，叶爸叶妈也都回去了。唯有剩下叶子谦，还在她的身边。 　　“我爸妈让我先送你回去。”少年淡淡的开口，语调听不出如何起伏。偏偏让苏漠觉得他似乎在生气。 　　女生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淡淡道： 　　“不用了，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就好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 　　“再见，叶子谦。”看他久久不曾回应，她终究还是自顾自的道别。满心疲惫的打算转身离去，手却蓦然被他一把抓住。 　　身后的男生呼出的气息尤为炙热，仿佛在压抑某种难忍的怒气，连声音都微微变了调子： 　　“你是在生气吗？” 　　“什么？” 　　“或者在伤心？” 　　“叶子谦……” 　　“苏漠，你是在伤心吧！？为了刚才温斯年那样说你！” 　　“……” 　　“还是，你在生气我爸妈嫌弃你！？” 　　“……” 　　“干嘛不说话！？我说对了吗！？” 　　 　　叶子谦的咄咄逼人，似乎终于逼出了女生的一点点血性。苏漠狠狠瞪着他，咬着牙的样子意外有些狰狞凶狠： 　　“是啊是啊！！！我难过温斯年这样对我！我伤心你爸妈嫌弃我！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吧！叶子谦！？”女生歇斯底里的怒吼着，神经似乎已经绷到了极致。 　　少年却是看着这样面目狰狞的女生缓缓笑了，猝不及防的伸手搂住她纤弱的脖颈。他以一个拥抱的姿势轻言细语： 　　“笨蛋，这样不是舒畅多了。” 　　苏漠蓦然愣住，感觉到少年温暖的体温，似乎也让那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如此安稳人心： 　　“我知道你很委屈，所以没关系，哭出来吧。我在呢。” 　　“我，我不稀罕你在！” 　　“可我稀罕你啊！”叶子谦说的如此理所当然，把她更抱紧了一点，他的声音竟可如此温柔： 　　“苏漠，不管怎么样，我都在这里。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一切都有我了。” 　　少年诺言一般的宣誓，却只让她更加惶恐。良心不安的发问，她都觉得自己多么矫情： 　　“叶子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啊？”少年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卡壳，半天才憋闷着，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大概是，我傻吧。就这样栽在你这小丫头片子手上了。连缓冲都没有，一头栽了下去，爬也爬不上来！可再傻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不要有负担，我不要你还的，苏漠。” 　　 　　叶子谦明明是轻笑着说完这些话，为什么苏漠却觉得自己有种想哭的错觉。是最近自己的泪腺太发达了吗？总是无缘无故的想哭，而大多时候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的只言片语。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动声色的侵入她的身体深处，生根发芽，拔也拔除不了？ 　　又或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以为此生不会忘记的男子已经渐渐淡漠了身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 　　温斯年，这些年，我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却原来，你并非，无可取代。 　　 　　苏漠怔怔想着，突然便笑了。看着眼前英俊少年熟悉的轮廓，她终于像这场无止无休的纠缠命运握手言和。 　　如果我和你，注定走不到那个结局。 　　那么，换个人，继续走。 　　也未必不是一场归途。 　　殊途陌路，不是你不够好，不是我不够爱你。 　　只因你不是我对的人，只因这世界的规则太强大。 　　而我们，除了遵循，别无选择。 　　女生想到这，觉得心口有点痛。唇角却笑意越深，终于，轻轻地，轻轻地笑出了声音。 　　 　　叶子谦似乎被惊了一下，顿时有些狐疑的看向她。少年脸上似乎还有些担忧： 　　“喂，你怎么呢？” 　　“没。”女生只是微笑着摇头，突然定定看着眼前人形状完美的桃花眼。她笑的温柔又狡黠，却是叶子谦此生见过最美好的模样。 　　“叶子谦，你是不是要追我？” 　　她问的太过自然，反而让他怔住，好半天才抓耳挠腮的别扭答道： 　　“是又怎么样！本大少爷这么优秀，追你你不是该偷笑吗！？” 　　“对啊！我是该偷笑！”苏漠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顿时就让叶大少满脸通红。少年似乎觉得窘迫无比，向来放肆张扬的脸上也挂起微微的尴尬，连声音都小了八度： 　　“喂，苏漠，你吃错药了啊？” 　　“没啊。”女生依旧笑的眉眼弯弯，突然猝不及防的凑了过来，顿时让少年脸上红的恨不得冒烟。 　　可她的气息，暖暖的，温柔的，轻拂在他的脸上。而她的声音依旧是他迷恋的温度，如此贴近，恍如一梦： 　　“我是在想，叶子谦你这么好。难得来追我，我是不是该答应了。” 　　“啊？” 　　“啊什么啊！”女生假意蹙眉，看着眼前少年已经完全痴傻的模样，心中好笑忍不住又坏心眼加了一句： 　　“你这种反应好像不太乐意哦。那算了吧。我看我还是不答应的好。” 　　“哦。”叶子谦还在痴傻中，听见女生的声音，只是下意识的做出反应。 　　 　　直到苏漠忍着笑和他挥手告别时，他才算反应过来。 　　想到自己刚才的窘态，少年顿时就怒了。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他眼疾手快的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说出来的话也特中气十足： 　　“苏漠！你丫刚才竟然敢调戏我！！！” 　　饶是苏漠脸皮再厚，听见这句话也不由羞得无地自容。赶紧大声声辩，还自己一个清白： 　　“你别乱说话好不好！我才没有！！！！” 　　“你还说没有！上次在男厕所那次也是……”少年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了，声音不由小了许多。苏漠却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她冤枉啊！！ 　　看着叶子谦别别扭扭的样子，她都快哭出来了： 　　“那次我也没有啊。” 　　“切！谁信啊！”少年给她个白眼，桃花眼未笑已含情： 　　“喂，苏漠你就老实给爷招了吧！你是不是暗恋爷很多年了！？” 　　“……”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苏漠在心底暗暗腹诽着，陡然却听见一个冷笑声： 　　“不错嘛！小夫妻挺恩爱的。” 　　 　　两人循声回头，只看见白依依和温斯年两个阴魂不散的东西站在他们不远处。 　　说话的是白依依，依旧是那种高人一等的派头，骄傲的凌厉。温斯年却是不言不动的站在她身边，脸上殊无表情。偏偏让人觉得害怕。 　　苏漠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却被身边少年似有所感的抓住她的手。 　　叶子谦的手很暖，一分一毫，皆是在传递一个信息。 　　我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 　　所以不要害怕，不必害怕。 　　他的勇气分她一半，所以她好像也真的不再害怕。不再去逃避自己内心的那些软弱不安，坚强的对上温斯年的眼睛，却发现男子的眼睛也正看着她。 　　依然是她熟悉的那个模样，气息却那么陌生。 　　 　　白依依的声音还在继续，尖利而刺耳，却再也伤不了她分毫： 　　“苏漠，看不出来啊。这么快就有本事和叶家少爷打的火热了！不过可惜我那在英国读书的傻妹妹，她可是从小就最喜欢子谦的。” 　　叶子谦闻言，只是略有些惊讶的挑眉。他倒是没看出白夏哪里喜欢他。 　　可一旁的苏漠却笑了，她静静看着白依依，说出来的话也平淡如水： 　　“那真是可惜了。但有些东西不属于你的，就是不属于你。哪怕我退出，子谦大概也不会喜欢白夏吧。”说到这里，她轻轻的抬头看向一旁的叶子谦，顿时笑靥如花：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叶子谦老实点头，他的确不会喜欢上白夏那个疯丫头的。 　　 　　白依依的脸色却越发难看，狠狠冷笑着道： 　　“你也真是和你妈一个样！非别人的东西不抢！” 　　“那也得看那东西是不是真的是别人的啊！要真是别人的东西，就算是抢，也抢不走的。”苏漠轻轻笑着，一字一顿说完这句话。声音虽轻，气势却逼入。当真是决绝冷厉的模样，叶子谦却爱煞了她此刻的那种眉眼飞扬。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开口的温斯年却突然有了动作，所有人都愣了愣，然后便看见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苏漠身前。 　　男子静静看着她，最是她熟悉的温柔面容，此时却殊无表情。 　　苏漠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身体发麻，唯有手中握着的叶子谦温度还在，支撑着她，让她敢和这个生命深处最深的男子对视。 　　他俩相互看着对方，久久，久久。 　　而后温斯年蓦然就笑了，依旧是薄唇轻扬，勾勒出最为完美温柔的笑容。他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她发誓非他不嫁的邻家大哥哥： 　　“阿漠，和我走吧。” 　　这是一句温柔的请求，她等了很多年，连梦里都会梦着笑醒的最美的誓言。 　　可它来的太晚，真的真的，太晚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叶子谦却下意识的握紧手中那略显清冷的温度。 　　只害怕一个不留神，她就毫不犹豫的挣脱开他，而后跟着另一个人，海角天涯。 　　他已经承受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一次，绝不能承受。一定不能承受。 　　他怔怔想着，越握越紧。然后便感觉到那个反握的力度，女生的手小小的，却还是坚定的反握住他的，仿佛给予他某种安心的承诺，让他不要担心。 　　接着他便听见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安静，淡然： 　　“不了。温斯年。我已经找到想一起走下去的人。所以，不了。” 　　只短短几个字，凑成一句晦涩莫名的句子。对面那温柔男子的面容却陡然灰败下来，叶子谦仿佛不敢相信的看向那个女生。 　　虽然他总说其实你喜欢我吧。虽然他总说我这么好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可他说的再多，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那些他都不敢当真的话语，不过是他闲暇时自欺欺人给自己一点点小自信的安慰罢了。 　　却原来，真的有这么一天。 　　心中念想最深的那个人告诉你，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一起，走下去。 　　 　　叶子谦只觉得全身都被一种难以言明的幸福感包围着，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太丢脸了。 　　真的，太丢脸了。 　　可爱情本来就是件丢脸的事情，而他自从爱上了苏漠开始。 　　面子，似乎就已经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 　　他深深吸气，只看见对面温斯年的脸色越来越白，渐渐白的像一张纸一般的透明。 　　他始终死死的盯着苏漠，盯着他的苏漠。用力咬着唇，洁白的牙齿在薄薄的嘴唇上烙下一个深深的痕迹。 　　叶子谦有些不爽的想拉苏漠离开，这是他的女人。除了他，谁也不能多看一眼的他的女人。 　　可下一秒，温斯年仿佛承担了什么巨大的痛苦，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倾巢而出。 　　他大力的咳了一声，突然一口鲜血从薄唇中喷涌而出。 　　那些颜色略深的血液全部猝不及防的打在苏漠身上，而他的脸色更加灰白，死人一般的骇人。 　　耳边响起的是白依依惊恐的叫声，歇斯底里。 　　而他只感觉到手中握着的那抹温度渐渐变冷，而后越来越凉，终究成了再也捂不热的冰冷灰烬。 　　 　　“苏漠……”他忍不住轻声叫她的名字，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而她仿佛失去知觉般的怔怔然，白依依一直在叫着温斯年的名字。 　　那个男子始终不曾应声，只是死死的盯着苏漠。眼底似乎含了无限深情，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那种表情，如此悲伤，他却一点也不想同情。 　　心里只想抓着身旁的人，大步离开这里，离开这些闹心的事情。离那个男子，越来越远才好。可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样的资格。 　　即便真的能不顾一切的把她带走，她的心里也只会挂念着那个男子，多少年，不得忘怀。 　　叶子谦觉得心里堵得慌，从小到大，自己何时有这么窝囊过！ 　　但似乎遇见了她就只能窝囊，无休无止。偏偏，他却甘之如饴。 　　 　　叶子谦想苦笑，心底有什么话堵在心口。但最终他也只是对身旁女生说道： 　　“你去看看他吧。我没关系。” 　　他那么大度，大度的几乎都不像他自己。所以他期望苏漠是不是也能发现，他并非是这样的人。 　　不要过去，亲爱的。 　　留在我身边，不要去看他了吧。 　　 　　可苏漠终究还是慢慢挣脱开他的手，哪怕他握得再紧，也依旧抓不住她。 　　他有些颓散的想着，看见苏漠终于完完全全的挣脱开他来。心底那个最坚硬的地方也终究被伤得太深，难以负荷。他几乎马上就要开口，说我反悔了。可女生却先行有了动作。 　　苏漠向前走了一步，正对上温斯年。她看着他，脸上殊无表情。 　　然后，她却突然伸手了。纤长的手指慢慢抹去对面男子唇边残留的血迹。 　　她明明面无表情，偏偏动作温柔的让人想落泪： 　　“温斯年，放过我好不好？” 　　“……” 　　“求求你，放过我吧。”她的声调清浅，说出的话却如此残忍。 　　温斯年几乎是立时就闭上了眼睛。他仿佛承担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本来苍白的脸越发惨白，而他英俊的五官因为疼痛全部皱成一团，身体似乎都痛的颤抖。 　　那究竟是怎么样一种难以负荷的疼痛，几乎是一瞬间，就压垮了眼前这个温润的男子。 　　可苏漠神色依旧不变，面无表情的固执的看着他。似乎希望得到他的一个答案。 　　 　　白依依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大声怒斥她： 　　“苏漠，你有点良心好不好！！” 　　然而话一出口，就被身旁男子伸手制止。 　　温斯年惨白着一张脸静静看着她，蓦然却扬起一个再温柔不过的笑容，他说话，声音都因为虚弱变得艰涩莫名： 　　“阿漠，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后面的话，他似乎有点说下去。 　　仿佛真的再也已经负荷不起，他深深喘着气，眼泪却还是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 　　苏漠依旧面无表情，良久，才淡淡道： 　　“温斯年，这就是我所希望的。” 　　“那好吧。”维持着脸上这个笑容已经太难，可温斯年还是要笑着，只是那样的笑比哭还难看。他答她的话，就像年少时那最虔诚的模样，他从不舍得她失望： 　　“我如你所愿。” 　　这几个字有多重，没有人知道。可是苏漠却笑了，女生微勾着唇角，像个孩子一般笑的干净、纯粹： 　　“温斯年，记得你说过的这句话。” 　　 　　她说完这句话后，终于回头看向一直在等他的叶子谦。少年英俊的面容仿佛是她期盼已久的最温柔守候。所以她笑了，格外安心温暖的笑容，她说： 　　“叶子谦，我们走吧。” 　　叶子谦愣了愣，看着眼前少女微微轻笑的表情。他终究还是重重点头，淡淡微笑： 　　“好。” 　　这是年少时，两人的誓言。 　　从此以后，唯我和你，一起，走下去。 　　 ☆、Chapter14 只有你，温暖如初 　　少年男女的身影相携着离去，而温斯年似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软，直接就倒了下去。 　　一旁的白依依惊慌失措的赶紧扶住他，可她的力量哪里支撑得起一个大男人。两人几乎是一起摔倒在地上，如此狼狈不堪。 　　白依依俯在地上不断喘气，然后终于笑了起来，无声的，却是格外凶狠。 　　冷冷瞪视着那对少年男女离去的方向，心底积涌的怒气终究是喷涌而出，无处可发泄。用力咬着牙，女子低低叫着那个名字，几乎恨入骨髓： 　　“苏漠——” 　　你给我记着。你给我好好记着！ 　　我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放过你！ 　　 　　苏漠并不知道身后有个女子已经恨她入骨，她只是跟着叶子谦走出那片太过让她压抑的空气。 　　身旁的少年一直不曾说话，只是静静的拉着他走，毫无声息，也依旧让她安心无比。 　　两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公交车站，女生终于还是开口，微微笑着，她说： 　　“就到这里吧。我坐车回去了。” 　　少年听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抓着她的手不愿松开。女生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然后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吧。” 　　“什么？” 　　“你想和我一起走下去。” 　　“当然啊。”女生笑的毫无芥蒂，眼眸深处的光彩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球。然而他却并不觉得太高兴，看着眼前笑的欢快女生，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心底深处是否也如这笑容一般璀璨迷人。 　　可只能这样了。他明白。即便这并不是他所期盼的最好结局。可他无法无视那抹只对着他微笑的深情，那是他臆想已久的东西。 　　所以他终究还是笑了，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最好结局，那我也只好妥协。 　　换一种方式，我也依旧是拥有了你。 　　 　　想到这，他英俊得过分的脸上更是眉角飞扬，握紧她的手把她拥入怀中。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却渐渐变成一个苦笑。 　　呐，亲爱。 　　这一次，是你招惹我的。 　　这一次，你没有资格逃了。 　　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抓住你。 　　所以这一次，再也再也，不会放开了。 　　只是抱着她的时候，这对少年男女却从未想过。有的时候灾难就像隐藏的巨兽，潜伏在暗处，却一直存在，从未消散过。 　　 　　苏漠回家的时候，她妈已经睡了。她梳洗了一下，也跟着睡下。 　　翌日清晨一大早，她家门口就响起震天雷鼓的敲门声音。她在睡梦中也被惊了一下，醒来时，便看见她妈在床上整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似乎格外害怕。 　　现在想想，那时大概是她妈已经敏感的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而她只是一副尚未睡醒的样子，好声言语的安抚了她妈几句。便怀着一肚子气去开门。 　　本来开门就想爆粗口的，门打开时，却不由愣住了。 　　门外站着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民公仆，只是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凶恶。 　　她愣了愣，心里下意识的觉得不好，却还是小声问道： 　　“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玉琪是住在这里吧？”一个年轻一点儿的警察没什么好气的问道，苏漠只是下意识的就点点头。 　　而后立时心底就察觉出什么，那几个警察已经不由分说的冲了进来，而后开始四处搜索。 　　 　　苏漠完全被吓住了，呆愣了好半天，才总算反应过来： 　　“这是干什么？你们干嘛！？” 　　正说着话，一个警察就从林玉琪房间里把她拽出来，动作粗鲁，毫不留情。 　　林玉琪脸色苍白如鬼魅，披头散发着不断尖叫着。那警察大概是嫌她吵，眉头不耐烦的皱了一下，而后用力的扣住她的手腕。 　　苏漠看见她妈的手立马就见了红，顿时也急了眼： 　　“你们干什么啊！放开我妈！！！” 　　“有人控告林玉琪蓄意伤人，我们要带她回去调查。”警察的态度恶劣到极致，苏漠却不依不饶，几步冲了上去，想护住他妈： 　　“你们有什么证据！人民警察就可以擅闯民宅吗！？可以随便抓人吗！？这还有没有王法！？” 　　“谁说我们没证据的。”一个警察被她闹得不耐烦，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这是人家原告者开出的伤亡证明，证实了是被利器刺伤。我们也查访了你家的邻居，可以作证前几天，林玉琪的确刺伤了人。这证据够不够充分！？” 　　苏漠看见那张纸上写着的名字是温斯年，白底黑字的三个字，再熟悉不过的一笔一划，此时却尤为伤人。 　　可他明明答应过她，不会追究她妈的责任啊。 　　他明明就，答应了她啊。 　　 　　她怔怔想着，没有注意警察已经带着她妈出了门口。直到准备下楼时，她才反应了过来。赶紧几步冲了上去，却被前面的警察拦住。 　　她极力的伸出手，想去碰碰她妈。但过多的阻扰，让她根本不可能实现这个动作，只能在嘴里徒劳的叫喊着，如此无望： 　　“妈，妈……” 　　林玉琪一开始只是瑟瑟发抖的胡乱挣扎着，然后似乎被那句妈唤回了点神志。她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些，接着就更大力的挣扎起来。 　　她的脸上出现一种迫切渴求的神色，用力挣扎着，想向苏漠靠过来： 　　“漠漠，漠漠……” 　　两母女凄厉的叫声回荡在整个楼梯间，让闻者几乎落泪。楼道里许多住户都被叫声惊动，跑了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然后便只看见苏漠和她的疯妈妈两个人被一群人民警察阻拦着，两母女连碰碰手都显得艰难无比。 　　 　　大家都是邻里街坊的，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好歹也住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有些感情。所有几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忍不住大骂： 　　“要不要脸，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一个警察只是不耐的斜睨他一眼，立马就气势冲冲的回道： 　　“这是办案呢！还是你也想跟着回去协助调查！？“这样直白的威胁直接让所有人都失语，只能愤愤不平的看着这边，却到底还是没有人再出来说话了。 　　林玉琪被推搡着，终于还是越来越远。然而那个已经疯了的女人却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家女儿，脸上流露出一种无比惶恐悲痛的神色。然后她突然就爆发出一声粗短的哽咽，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伤到喉咙里，几乎都可以看见声音里面饱含的血色淋漓。 　　那声叫喊未免太过凄惨，几乎让所有人都生出不忍。几个抓着她的警察也有点不忍心，听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终于像个孩子一般的痛哭起来。 　　 　　苏漠几乎无法忍受这样的声音，痛苦的闭上了眼，五官扭曲，却格外凄惨。 　　然后她身体最后积蓄的那点力量似乎终于喷涌而出，竟然一把挣开警察的禁锢。她奔到她妈身前，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对着抓着她妈的一个警察抓了过去。 　　她的指甲已经有些日子没剪了，此时又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所以那人被她抓得几乎是立时就受疼放开了手。 　　苏漠看见自己指甲缝里有一些血肉，而被她抓了的这个人已经凄厉叫着用手捂住了一只眼睛，却还是有绝艳的血色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渗出。 　　“瞎了！我眼睛要瞎了！”那人凄厉尖叫着，看见眼前的苏漠，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出手。一个耳光又狠又准，瞬间打得女生差点摔倒。左耳开始出现严重的耳鸣，她几乎都已经听不见声音。 　　只有不断的推搡和打骂，然后她和她妈一起被推下了楼塞进车里。她们被送到当地最近的派出所，直接收押了起来。 　　还好她和她妈始终在一起，没有分开，这至少也算一种安慰。 　　苏漠怔怔想着，用力抱紧林玉琪不断瑟缩的身子。轻声安抚： 　　“妈，没事的。你别怕……“ 　　林玉琪似乎说了点什么，但她听不清楚。左耳耳鸣的厉害，那一巴掌力道实在太重了，也许打伤了哪条神经。 　　 　　苏漠怔怔想着，突然封闭的房门却被人用力推开。林玉琪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颤抖起来，苏漠赶紧安抚，但其实她自己心底也害怕得厉害。可她不能露怯，所以始终紧紧盯着被推开的房门口，然后便看见叶子谦出现在那里。 　　她几乎都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只能愣愣的看着他，忘了言语。 　　叶子谦却笑了，是那种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的笑容。快步走到她身前，他定定看着她，然后突然猝不及防的伸手，用力紧紧的抱住了她。 　　“找到你了。”他轻声的说着话，她的左耳明明耳鸣得厉害，却偏偏听清楚了这句话。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的，她的眼泪如倾泻的流水瞬间喷涌而出，沾湿他的肩头。 　　可幸好，还有这么一个肩膀，可以给她依靠，可以给她挡避那些风风雨雨。 　　“叶子谦。”她只是叫着这个名字，心中就安心无比。眼泪在肆无忌惮，她似乎要把自己今天受的这些委屈和恐惧全部倾泻出来。 　　“叶子谦，叶子谦……”她只是固执的不断重复这个名字，就像这三个字是她的护身符，有了它们以后便什么都不用畏惧了。 　　 　　等她终于哭够后，少年才慢慢开口了： 　　“苏漠，我带你出去。” 　　“好。”苏漠下意识的答了一句，站起身想扶她妈起来，叶子谦却又一次开口了： 　　“苏漠，是带你出去。”他强调着那个‘你’字，眼神有些悲伤无奈。 　　女生似乎终于察觉出了什么，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那我妈妈呢？” 　　“阿姨暂时还不能出去。”叶子谦有些艰难的说着，沉默了片刻后，几乎有是立时就继续道： 　　“不过我保证一定能让阿姨出去。你先跟我回家。” 　　他说着就想来拉苏漠的手，但还没碰倒就被女生躲开。 　　苏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出来的话清冷而平静： 　　“谢谢你，叶子谦。但我不出去。我要陪着我妈。” 　　 　　她淡淡的语调似乎让少年有些急了，他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焦躁的神色，却还是好声言语： 　　“你放心，我已经打了招呼了。他们会照顾好阿姨。你乖，先跟我出去，然后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好不好。” 　　苏漠静静看着他，只是平静的摇头。太过镇静的神色，就像是被装了发条的机械。漠然，冷清。安静无比。 　　叶子谦深深吸气，终于忍无可忍： 　　“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你知道我为了把你弄出来费了多大的劲么！！袭警！你知道你这是多大的罪么！？你怎么就一点也不……” 　　他的话终于在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女生的左耳突然冒出了一丝血色。顺着她肿红的脸颊滑落，格外恐怖。 　　 　　叶子谦一开始只是看见她肿红了脸，本以为没多大事的，但突然冒出这么一出，却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你怎么呢？” 　　“不知道。”女生竟然在笑，只是笑容惨淡，反而显得格外可怜： 　　“大概是刚才被那耳光扇的吧。一直在耳鸣，刚才那下就特别疼。这只耳朵，大概得废了吧。” 　　她冷静无比说着话的模样却差点让这个从来一帆风顺的少年哭了出来，他的眼角已经充满了血丝，像是被逼急了的困兽，脸色狰狞无比： 　　“你们谁他妈打她了！？” 　　他的脸色太过恐怖，竟让在他身后的两个警察退了一步。好半天才有一人迟疑的开口： 　　“老李的眼睛差点被她抓瞎了。所以气不过，下手就重了些。” 　　他话音才落，叶子谦的脸色就彻底黑了下来。死死抿着唇，不发一语的模样，冷酷的骇人。 　　 　　那两个警察似乎都有点忌惮他，不敢再开口。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林玉琪一直在苏漠身边瑟瑟发抖着，苏漠沉默的伸手安抚着她妈。然后便看见那个少年朝她们蹲下，叶子谦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说出的话却格外温柔： 　　“阿姨，我不是坏人。我想带漠漠去看看她的耳朵，好不好呢？” 　　他对着一个疯子说话，本该是有些滑稽可笑的。但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能笑出声来。 　　林玉琪似懂非懂的盯了他良久，然后终于轻微的点了点头。她放开了一直紧抓着苏漠的手，老老实实的靠在一边的墙壁上。 　　苏漠却突然哭了，哽咽的，却格外凄厉： 　　“妈，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就想靠了过去，却被叶子谦用力的抓住手。 　　少年英俊到过分的脸上面无表情，五官便显得有些冷硬尖利： 　　“这个由不得你。”他说着，就已经把她拉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大步往门口走。 　　林玉琪一反常态的安静无比，只是傻傻的看着苏漠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叶子谦拖走，不吵不闹，没有丝毫反应。 　　等这对少年男女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她眼前后，她才慢慢的蜷缩起身体，呜呜的呜咽起来。 　　即便再无知，即便再疯。母亲似乎永远都保存着那份不能被磨灭的心情，爱着自己的孩子，比生命还重要。 　　 　　苏漠被叶子谦几乎是硬拽的拖出了派出所，女生一路挣扎着，不断叫骂着。少年却依旧分毫不肯放松力量，只是固执的带着她走了出来。然后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女生几乎是立时就甩了开来，她小小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 　　“叶子谦，你凭什么不顾我的意愿就……”她的话突然就卡壳般的顿住，因为她终于抬头看清了眼前少年的脸。 　　叶子谦用力抿着唇角，脸上苍白无比。桃花眼中竟然有泪，将落未落。 　　苏漠觉得自己难以再言语，只能默默看着他。失语一般的怔住。 　　然后少年似乎也觉得这样太过丢脸，伸手挡住自己的脸，便只有声音闷闷从指缝间传来： 　　“走，我先带你去医院。” 　　“叶子谦，我……”她痛苦的闭了闭眼，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少年却根本不曾在乎她的话语，只是用沙哑的声音道： 　　“走吧。还是你希望我在这里求你？” 　　“……”苏漠终究无话可说，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上了车，去医院。 　　 　　她的左耳并没什么大问题，还好送来的算及时，医治并不麻烦。 　　医生给她检查治疗后，又开了些药。便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等她弄好后，叶子谦一直沉着的苍白脸色才总算好看了些。替她买好药后，两人沉默的出了医院。 　　冬日的天空也是阴沉沉的，犹如这对少年男女此时的心情，阴霾，晦暗。 　　终究，还是苏漠先开口： 　　“叶子谦，我很谢谢你这次帮我。我……” 　　她话还没说完，少年就打断了她： 　　“还好你没事。”他定定看着她，桃花眼里含着的认真就像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流光，灼惑人心。 　　她不由沉醉，听见他继续道： 　　“苏漠，你差点吓死我了。” 　　“叶子谦……”她只能徒劳的叫着这个名字，然后感觉他用力的把她抱进怀里。力气大的就像是再也不愿意放开，散着几乎灼伤人的热度，如此令她窝心。 　　“我知道，你想去陪着你妈。可是苏漠，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一定会尽快救出你妈的，你知道我们家是有这个能力的。你相信我。我一定做得到的！所以，苏漠，求求你，不要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少年急切的说着话，颠三倒四的有些语无伦次。苏漠却比谁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伸手反抱住那个温暖的脊背。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救药的沦陷在他少年最温暖的爱意里，所以她坚定开口，如此温柔给予最深的承诺： 　　“嗯。我们回家吧。” 　　 　　叶子谦把苏漠送回家后，就回去了。 　　此后事情有了叶子谦的介入，似乎就顺利了许多。 　　叶子谦利用着自己手头上的人脉，多方奔走，成熟的完全不像个高中生。但在他的活动下，林玉琪的待遇明显提升了许多，事态也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当那几个叶子谦口中的叔叔伯伯拍着胸口保证，过几天就把林玉琪放出来时，苏漠和叶子谦真的以为事情在这里能落下尘埃。 　　但后来的急转直下，却让两人完全的措手不及。 　　先是林玉琪又被换回了普通牢房，然后是再也不允许人去探视。叶子谦联系那几个已经承诺好的叔叔伯伯，也完全联系不到。 　　最后还是叶子谦在人家门口堵了大半个下午才算是逮着人，前几天还对着他笑脸相迎的伯伯一见他的脸就想躲，好在叶子谦动作敏捷，瞬间拦住他的去路，才让那个伯伯无奈的停下脚步道： 　　“子谦，这事不是我不帮你啊。实在是你们得罪的人来头太大了。” 　　那伯伯有些为难的说着，眼神闪躲，似乎急着想走。 　　叶子谦却固执的拦住他的去路，眼神直直的看着他道： 　　“伯伯，麻烦你告诉我得罪的人是谁？” 　　“你不知道！？”他似乎有些惊讶，沉吟片刻，还是道： 　　“是温家和白家的人。你也知道，这两家在本市也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也很为难。” 　　“我知道。”叶子谦淡淡的答道，看见一旁苏漠的脸色已经苍白。还是觉得最好别再多说，正想告辞，那位伯父倒像是真的想帮他们，又加了一句： 　　“我觉得你们最好能去和当事人谈谈。只要他们不追究了，派出所立即就能放人。” 　　 　　他这话让两人都是一愣，最后叶子谦还是强笑着点了点头，待那位伯伯离开后。他就转头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的女生道： 　　“走吧，苏漠。我们再去想办法。” 　　“不用了。”苏漠只是淡淡的拒绝他，眼神清淡，唇角却慢慢勾出一抹笑来： 　　“叶子谦，你明白的。最好的办法都在我俩眼前。” 　　叶子谦沉默了很久没说话，苏漠也不急，只是淡淡看着他。然后少年终于开口了，竟然还勾出个笑，温柔的都有点不像他了： 　　“好。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不了。叶子谦，我这次想一个人去。”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去面对。 　　但叶子谦却是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绝，他道： 　　“不行。要不我陪你去，要不不去，你自己选一个。” 　　“……” 　　“苏漠，爷已经很让步了。你不选，我就帮你选了。” 　　“好吧。我选一。”女生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本来是这么严肃正经的气氛，为什么叶子谦偏偏就有能耐搞得这么不伦不类。 　　“那事不宜迟，咱现在就走。”少年倒是当机立断，拉着她就打算去找温斯年。 　　苏漠却是挣脱开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道： 　　“等等，我先打个电话看看他在哪。” 　　 　　叶子谦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便没阻止。可电话一直没人接，两人又跑去温斯年曾经住过的酒店去找，被告知温斯年早已退房。 　　寻找突然陷入窘境，温斯年平常不想见时都能见到，现在却偏偏不见人影。 　　苏漠又找了几个温斯年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依旧不见他的影子，只能无奈放弃。一直沉默的叶子谦却道： 　　“我找不到温斯年，但我知道有个人一定可以找到他。” 　　“谁？” 　　“白依依。” 　　叶子谦话一落，苏漠便沉默了下了。她也是知道叶家和白家是有些交情的。但白依依那样的性子，会帮他们么？ 　　少年似乎也看出了她的迟疑，却只是笑得一如既往的自信张扬：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好。”终究，苏漠还是应承了下来。叶子谦便当即拨了白依依的电话，接通的很快，似乎也等待了许久。 　　 　　女子在那头第一句话就让两人都吃了一惊： 　　“子谦，我就想着你该给我打电话了。” 　　听她那成竹在胸的语气，叶子谦就明白这事她大抵都是清楚的。所以也干脆不绕弯子，只开门见山道： 　　“依依姐，我想找下温斯年，你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么？” 　　“那可不行。斯年不在国内，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也一样。” 　　“那怎么一样。”叶子谦皮笑肉不笑。却听见那段白依依浅淡的声音： 　　“当然一样，我是他未婚妻。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她这句声音有些大，一旁的苏漠听得分明，脸色不自觉的就白了几分。 　　叶子谦按捺住自己心中的不爽，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点了点头，他便继续道： 　　“那我们出来见个面吧。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清楚。” 　　“好！”出乎意料的，白依依却是答应的很爽快。约好见面地点，便各自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两人都有片刻沉默。最终是叶子谦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气氛，伸手慢慢握住她的，少年眼神坚定如斯： 　　“放心，我陪着你。都会过去的。” 　　看见他那么认真的眼神，她似乎也不自觉的被感染了。用力点头，她如此相信的应下那个单音节： 　　“嗯！” 　　两人最后各自收拾了一番，看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出门赴约。 　　白依依和他们约的地方是间日式餐厅，清一色的和式装修，浅色的榻榻米，随处可见的巨大屏风，外间甚至可见亭台深许，小桥流水。环境甚为清幽雅致。 　　苏漠却无心去注意这些，只是和着叶子谦一同进了白依依订好的包厢。进门时便看见她捧着杯玄米茶在小口小口的抿着，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他们多时。 　　 　　苏漠毕竟和她心有芥蒂，现在有求于她，实在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 　　“你好。” 　　白依依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并没搭理。反是对着叶子谦似笑非笑： 　　“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忙着疏通关系。” 　　“依依姐，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明着说好了。”叶子谦淡淡扬起桃花眼，最是风流洒脱，年少张扬： 　　“我希望你能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人家孤儿寡母。” 　　“子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白依依表情依旧闲适，冷笑了一声，才道： 　　“要不是苏漠妈妈先动手伤了斯年，我们哪里会去追究这么多。别说的好像我们在欺负人似的。你要搞清楚，我们才是受害人。” 　　“……是，我都明白。所以依依姐，可以求你们高抬贵手一下好吗？苏阿姨她并非是故意的。你就看在她们只有孤儿寡母的份上，放过她们吧。” 　　“你这话真好笑。她们做错了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求情。她又不是没有嘴巴，用得着你来替她赔罪。” 　　 　　这话明显在指桑骂槐，苏漠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还是道： 　　“依依姐，以前多有得罪，是我不懂事。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白依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只是继续抿茶，就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语一般，把她忽视的彻底。 　　苏漠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继续道： 　　“就当我求您了，放过我妈吧。”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真的欺负你一样。”白依依冷笑了一声，终于把正眼移到苏漠身上，皮笑肉不笑： 　　“而且，小漠啊。不是我不放过你。是温家一定要追究，我也很为难的。” 　　 　　白依依毫无诚意的态度终于惹怒了叶子谦，少年直接站了起来，形状完美的桃花眼冷冷瞪视着白依依，他说话也颇为气势： 　　“白依依，你少给我打太极！什么温家不放过！不就是你死耗着不肯放！” 　　“子谦，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白依依被他这番毫不客气的话语一说，也不见半分怒容，反而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只是仔细看就能看见眉眼深处的那点冷厉： 　　“这事真是温家说的算，我可是一点也说不上话来的。” 　　“你放屁！”叶子谦被她气得直接爆粗口，什么形象也不顾了，只恨恨道： 　　“温斯年现在根本不在T市，温家还会有谁去追究这事！？” 　　“你当温家太太是死人呢！人家最宝贵的儿子可是被人捅了一刀，自然会在气头上！” 　　“……” 　　“还有，这个捅她儿子的凶手就是当年抢她老公害的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你说人家凭什么肯善罢甘休！？” 　　 　　白依依一番话顿时堵得叶子谦卡壳，少年脸色难得的看着她。却见她蓦然又笑了，走到苏漠身边，她和她靠得极近： 　　“不过伯母再有脾气也不能总跟个神经病计较啊！谁让人家脑子有毛病了，杀人都不犯法的！你看这就是多好的□□啊。放心吧，苏漠，温家再生气，也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会和神经病为难的。不过就是得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去，要不在这大街上晃荡，多危险啊。” 　　最后几个字，女子说得特别轻。苏漠却像是被蛰了一下的痉挛起来。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像张破败的白纸一样，连唇都失去了血色： 　　“我妈，不会伤人的。” 　　“哟！你这话可没人信。斯年的医院报告还在我家了。那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是刀伤。你妈要不会伤人，怎么会拿把刀就去捅他了？” 　　“我…那，那只是个意外。” 　　“是么？”白依依还是不依不饶， 　　“要多出几次这样的意外，大概就得出命案了吧。” 　　 　　“我求求你了。不要把我妈送到那里去。”最终，是她失声的痛哭。第一次，那么卑微的乞求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只希望最爱的那个人可以不要被送进那种地方。 　　但眼前的女子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拒绝。 　　她便以为还是有希望的，只能拼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依依姐，以前是我不好，你别和我计较。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救救我妈吧。救救她吧……”她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语无伦次，又分外狼狈。 　　而那个被她苦苦哀求的女子只是闲适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她几乎都要跪了下来，为了救她妈，她什么都可以不顾。只是双膝刚软了下来，就被人用力拽住，拽着她最后一点点可怜的自尊，那么用力。 　　 　　叶子谦抓住她后就把她一把推往自己的身后，护住这个已经有些崩溃的少女。他冷冷瞪视着眼前美丽异常的女子道：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帮我们吧！” 　　白依依不说话，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眼睫毛蝴蝶翅膀一般的扑扇着。 　　叶子谦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冷笑一声。他转身抓住有些呆愣的少女： 　　“走，我们不用求她！” 　　苏漠还在迟疑，白依依却笑得越发欢快了。低头又捧起玄米茶，她连声音都是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优越感： 　　“子谦，你用叶家的人脉帮苏漠疏通关系没有告诉过叶叔叔吧。” 　　只这一句话，便让少年僵住。有些惊诧的回头，他似乎亦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包厢的门就被人重重推开。 　　叶述和林未央两张黑得彻底的脸出现在那里。 　　 ☆、Chapter15 不会有人，像你一样 　　在苏漠还没反应过来时，叶叔叔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身旁的叶子谦一个耳光。力道之猛，几乎瞬间就让少年半张脸都微微发紫。 　　林未央似乎也没料到丈夫出手会这么狠，顿时有些急： 　　“你打孩子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 　　“还和他好好说！？再给他这样放纵下去，我总有一天会被他害得双规！”叶述明显在气头上，本是温文尔雅的气质现在却全变成了戾气。 　　林未央还是有些心疼，但看了一眼身旁一语不发抿着唇的儿子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子谦，你这次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冒充你爸的名义到处托人办事了！你知道这让你爸欠了多少人情，担了多大干系。” 　　叶子谦没回话，只是用力抿着唇。隐约间，是个太过倔强的姿势。 　　 　　一旁的苏漠实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白依依倒是很闲适，竟然还笑的礼貌和叶家夫妇打招呼： 　　“叶叔叔，林阿姨，你们消消气。” 　　“依依啊，这次多亏你了。”林未央对着她颇为客气。她也只是轻笑着点头，又和叶家夫妇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直到她离开后，苏漠还有些懵。但叶家夫妇明显没打算理会她。林未央教训了几句一直不说话的儿子后，就把他拉了起来： 　　“走，跟我回去。” 　　叶子谦被她拉得站了起来，却并不挪动脚步。林未央去拉扯他，也没拉动，顿时便有些恼了： 　　“叶子谦！你给我犯什么浑！” 　　“爸妈，你们帮帮苏漠吧。” 　　“……”叶家夫妇有默契的不约而同沉默，但叶子谦只是固执的看着他的父母，看那架势是非得要得到个满意的答案不可。 　　 　　最终，还是林未央无法，讪讪先开口了： 　　“谦谦，这些事我们回去再商量。” 　　“就在这里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了！说了回去再说！”林未央似乎有些恼怒，但叶子谦一幅毫不退让的样子，也实在棘手。 　　她正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旁的叶述发话了： 　　“给我滚回去！你还想丢人现眼到什么地步！？” 　　“爸！” 　　“打着我的名号去贿赂警察局局长，用我的权势给人家派出所施压让人放入！你当你老子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太清闲要给我找点事做了！？” 　　“爸……” 　　“你也知道我是你爸！你这样给我找麻烦，是等着我被双规是不是！？” 　　“爸，我只是想帮苏漠……” 　　 　　“你闭嘴！平时就是我们太宠着你，才造就你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格！贿赂警察局局长！拿着家里的权势去仗势欺人！你才多大啊！从哪了学了这些坏毛病回来！？”叶述似乎也被气得厉害，脸色都由黑转白了。 　　但叶子谦还是不依不饶： 　　“爸，你们当时也说好要帮苏漠的，你们……” 　　“你闭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才甘心！！”叶述的胸膛急速的起伏着，看来真是气得不轻。一旁的林未央也忍不住帮腔： 　　“是啊。谦谦，你听话，先跟我们回去。” 　　看叶子谦纹丝不动，只能转向求助一旁从开始就一直在沉默的苏漠： 　　“小漠啊。不是阿姨和叔叔不想帮你们。实在是你叔叔处在的这个位置太敏感了。你也知道你叔叔是个什么身份，要是不能严以律己以身作则，如何能让人信服。这件事，的确是人家占理。我们就是再想帮，也只能爱莫能助啊。” 　　 　　一番话说的晓之于理动之以情，苏漠就是个再不知事的人也明白这事的确不好麻烦人家。便勉强笑着点点头道： 　　“阿姨，我明白的。” 　　“是啊，所以你看能不能劝劝谦谦……”说到这里，她似乎也有几分尴尬。后面的话便没有说下去。 　　苏漠却是会意，走过去扯了扯一旁叶子谦的衣角，她尽量让自己唇边的笑容轻巧： 　　“叶子谦，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妈的事，我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你会有什么办法！”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一口打断。静静看她一眼，他突然斩钉截铁的对他的父母道： 　　“爸妈，苏漠这事，我一定得帮！” 　　“你！！”叶述明显气得厉害，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但叶子谦却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着，说出来的话明明没脸没皮，却让她那么怦然心动： 　　“她是我认定的媳妇！你们未来孙子的妈！你们要想让我一辈子都打光棍，那就别帮她！” 　　“你这孽子！！“叶述被他气得一口气没缓过来，拼命咳嗽。一旁的林未央只能手忙脚乱的帮他拍着，还不忘瞪自家那宝贝疙瘩： 　　“你这死孩子！从哪学来的这流氓劲啊！” 　　“遗传的！”叶子谦答得无比顺口，顿时让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叶书记又一次噎着呢。 　　 　　林未央都被自家这个宝贝搞得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安抚着丈夫，看见面容酷似她的儿子挑起一边的眉毛，无比嚣张的放下狠话： 　　“反正我话就说到这了。你们帮不帮都无所谓。我自己的媳妇我自个儿疼！你们不帮也没关系！” 　　“谦谦……”林未央几乎要哭笑不得，反是一旁的叶述也挑高了眉，神情几乎和叶子谦如出一辙： 　　“你别净说好听话！有本事就别借着家里的名头胡作非为！！” 　　“不借就不借！当我稀罕了！”叶子谦不屑的给了自家老爸一个白眼，抓起身旁还犹自呆愣的苏漠道： 　　“我们走！”说罢就想离开，林未央却是急了，忍不住叫住他： 　　“你要上哪去？” 　　“反正不回家！” 　　“你这是干什么啊？” 　　“离-家-出-走！”叶子谦一字一顿，说完最后一个字抓着女生撒丫子就跑。那架势倒有些像私奔。 　　 　　林未央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叶子谦已经抓着苏漠跑出包厢，想追也追不上了。 　　她这下是真的要哭笑不得了，心里恼怒之余，似乎又觉得好笑，看见身旁的丈夫气得青筋直跳的模样终于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叶书记更火大了： 　　“你还笑！你看看你养的这是什么破孩子！也不知道像谁！这么没脸没皮、无法无天！” 　　“还不是随了你！追女生时就是一股子流氓劲！” 　　“……”叶书记顿时被这句话噎的要无语问苍天，好半天才缓缓叹了口气，道： 　　“子谦，这怕是认准了吧。” 　　“是啊。儿子大了，也没法子啊。” 　　两人说到这里，似乎又有些伤感。各自叹了口气，却又相视而笑了。 　　 　　再说另一边叶子谦带着苏漠跑了出来，狂奔了一段路才慢慢缓了下来。但恢复正常的速度后，两人交握的手也并没松开来。 　　也不知是故意忽视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这对少年男女的手始终握在一起，十指交错、掌心相扣，最是个温暖窝心的姿势，让人如此着迷。 　　两人始终沉默着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走在街道上。像街上每一对情投意合的小情侣一样，他们普通如常的没有任何分别。 　　最终还是苏漠忍不住先开口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有些煞风景了： 　　“叶子谦，你其实真的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少年有些无奈，看着身旁女生认真到几乎执着的模样，还是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毫不犹豫的堵了回去： 　　“我哪有对你好！？” 　　“你……”只是才刚出口一个字，就被少年无情打断： 　　“我天天骂你蠢，没事给你找找茬，就是对你好吗？” 　　“……” 　　“还是成天找你麻烦，动不动就非礼一下，让你觉得我对你好？” 　　“……” 　　“苏漠，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丫这么有受虐体质。” 　　“……叶子谦，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一通怒骂后，终于让那个少年歇停了下来。抿唇而笑，他漂亮的桃花眼也笑成了两个弯弯月牙： 　　“这就对了嘛！苏漠，记住。不是爷对你好，而是你值得我这样对你。” 　　“……” 　　看女生一副傻傻呆愣的模样，他忍不住伸手揉乱她的长发： 　　“你看，你虽然不漂亮，有的时候狗腿又没骨气，最关键的是还不算喜欢我。可是怎么办呢？我好像就栽在你这了。我好像就爬也爬不起来了。” 　　“叶子谦……” 　　“你先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少年给她个白眼，顿时桃花乱飞： 　　“你明明有这么多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我偏偏就是看上你了。没有缘由，还他妈来势汹汹。但感情就是这么暴力的东西，我认栽了！所以苏漠，你就等着爷和你耗一辈子吧。” 　　“……你最后这句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得接受爷！不接受，一辈子也不放过你！” 　　“……我怎么觉得这么恐怖。” 　　“……爷这是在和你表白好不好！！” 　　“……” 　　 　　总之，很多年后，她早已长成翩翩淑女。听过无数次的浪漫表白。 　　那些男子西装笔挺，英俊潇洒。举手投足间，皆是成熟男子的优雅魅力。 　　可她还是只怀念当年那场几乎像是威胁的表白话语。 　　那是你年少，最深，最好的爱意。 　　而除了眉目张扬你，再也不可能会有人对我如此了。 　　可惜你，那时，早已不在。 　　 　　他俩在外面解决了晚餐后，就一起回了苏漠家。 　　虽然苏漠觉得带个男子回家过夜到底不好，但叶子谦摆明着就赖上她了，说自己身无分文还是为了她离家出走，她怎么也不能始乱终弃、弃之不顾吧。 　　所以，她虽为难，踌躇一番后还是把叶子谦带了回来。 　　反正她家有两张床，给叶子谦谁她的床，自己去她妈房间睡也没关系。 　　但她实在低估了叶子谦对她的执着，等到两人各自洗完澡后，要回房睡觉时，叶子谦再自然不过的跟她进了房。 　　她顿时就有些无语： 　　“你的房间在隔壁。” 　　“一起睡不可以吗？”少年问的无比之坦荡，顿时让她有种忍不住扶额的冲动： 　　“你觉得可以吗！？” 　　“我觉得没问题啊。” 　　“……”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鬼才信呢！女生暗自腹诽了一句，把门打开，将少年推了出去： 　　“快去睡吧。我很困了。” 　　“喂，我真不会对你做什么啊！你这么不相信我！喂，苏漠！喂喂喂……” 　　 　　在他一连串的呼喊中，女生已经毫不犹豫的把他推出去关紧了门。因为门锁是坏的，所以她用背抵着门，听见门外人不爽的骂骂咧咧了几句，终究败兴离开。 　　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她也的确累了，走回床前，大字型躺倒。 　　但是躺在床上，却似乎又睡不着了。 　　身体明明倦累的厉害，头脑却越发清明起来。飞速的旋转着，翻来覆去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的确，这段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多到几乎要超出她能负荷的沉重。母亲那边的问题也尚未解决，而在这漆黑寂寥的夜里似乎更容易被放大重复，让她心情焦躁烦闷。 　　好不容易终于勉强睡去，却开始不断做起纷杂的梦来。 　　梦里交替着出现她妈和温斯年的脸，有时微笑，蓦然又变得狰狞。她觉得自己深陷进这样的梦魇里，醒不过来，又分外真实。 　　呼吸都变得滞重，最后一个场景，是温斯年满脸是血的看着她，而她妈拿着一把滴血的刀！ 　　她顿时被惊得一身冷汗，惊叫着从床上坐起。还在惊魂未定时，门就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叶子谦只穿了条四角短裤冲了进来： 　　“怎么呢？” 　　 　　苏漠一开始还没反应，待到少年靠近后，顿时被惊得又一次大叫。手忙脚乱的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拿着枕头就向他扔了过去： 　　“你有暴露癖啊！穿衣服啦！！” 　　叶子谦似乎也有些尴尬，默默转过身还是忍不住嘀咕： 　　“谁睡觉还穿的整整齐齐才叫有病吧！” 　　“快点去啦！” 　　“知道了。” 　　 　　好在叶子谦还算有点羞耻心，飞快的换了衣服过来，全身穿的整整齐齐。 　　“你刚才怎么呢？” 　　“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 　　“……梦见我妈和温斯年了。我妈杀了温斯年……”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颓丧的用手捂住额头，在这样寂寥的夜里人似乎特别容易脆弱： 　　“叶子谦，我很害怕。” 　　“……” 　　“我怕这些都会成真，我怕我救不了我妈，我怕，他会死。” 　　“不会的。这些都是假的。” 　　“可是我怕……” 　　“别怕，我在呢。”少年默默说着，慢慢将她拥入怀中。两人躺在床上，拥抱成一团，寂静的夜里，便只有彼此的心跳，此起彼伏。 　　 　　黑暗中，谁也没有再说话。她只知道少年正紧紧的拥着她，她甚至能感知到他手骨的形状和温热。 　　可是这样，也是一种美好吧。 　　最寂寞，最彷徨，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始终在陪伴。 　　多少年，不离不弃，哪怕沧海都成了桑田。 　　她默默想着，终于在黑暗里静静勾唇微笑，心里的那个地方很暖。 　　而这些暖意，都是来自眼前的这个少年。 　　这个世间，最温暖，最美好的，少年。 　　 　　苏漠怔怔想着，突然却听见叶子谦闷闷的声音： 　　“那个，苏漠。我，我有反应了。” 　　“啊！？”女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他说什么后顿时石化。两人抱在一起暧昧贴近的动作顿时就显得尤为恐怖，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少年猝不及防，还真被她成功挣开，可下一秒她就重新被他用力禁锢在怀中。 　　“喂！你别动啊！” 　　“不动才怪！”苏漠暗自翻了个白眼，丝毫不理会他，只一心一意的想快点脱出他的禁锢。 　　偏偏少年灼热的气息越来越近，最后直接恼羞成怒： 　　“喂，你再这样动下去，我忍不住你别怪我！”这句话就像一个定身符，顿时让苏漠老实了。安静窝在他怀里，感觉到他越发灼热的身体，苏漠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偏偏少年灼热的呼吸就在颈侧，一声重过一声，用力的打在她□□的皮肤上，似乎带了微麻的触觉，身体竟是虚软无力。 　　 　　叶子谦还在她身后焦躁的呼吸着，他似乎陷入某种难以言明的窘境。整个人都散发出焦躁的气息。终究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却和他一贯清澈的嗓音不同。这次是略带了些沙哑的低沉，却偏偏灼惑人心得厉害： 　　“呐，苏漠，你帮帮我吧。” 　　“怎，怎么帮？”她不自觉的就回应了他的话，或者是因为她根本无法拒绝他这样魅惑的嗓音。苏漠只觉得自己身上也是火烧的一片，然后在压抑的沉默下身后那个少年的手慢慢伸了过来握住她的，他的手心灼热得厉害，几乎都要烫伤她。 　　苏漠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感觉到那只手牵引着她的往下移动。缓慢、绵长，透着危险的气息，却该死的迷人。 　　她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甚至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脑子里的东西昏昏沉沉，唯有身后人灼热的体温散发着滚烫的温度，以此证明，他们还活着。 　　 　　当手心接触到一个灼热的东西时，苏漠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尖叫出来，手被烫着似的想往回缩。却被少年用力一把抓住。 　　叶子谦的气息都有些迷乱，说出来的话迫切又灼热： 　　“苏漠，你帮帮我，帮帮我……”他说着话，手中便加大了一些力气。用力的想把女生的手禁锢在那个地方。 　　苏漠完全手足无措，只能下意识的挣扎着。却还是敌不过男生的力气，终究是被少年硬拽着放到那个地方。 　　灼热的气息像是要把人烫伤，女生害怕的手都僵硬了。却也只听见身后少年大口的喘息着，同时继续要求： 　　“你替我摸摸。难受！” 　　难受你妹啊！苏漠想哭的心都有了。无奈身体被少年抱得死紧，手也被禁锢着根本无法动弹。叶子谦见她一直没有反应，干脆自力更生的抓着她的手动作。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那个东西还是烫人得厉害。苏漠几乎被烫得全身僵硬，少年却犹自觉得不够满足，竟然还喘息着想让她把手伸里面去。 　　饶是苏漠心理承受素质再强，这回也有些撑不住了。感觉到身后少年越发投入的喘息，她终究忍无可忍，干脆气沉丹田的大吼泄愤： 　　“叶子谦，你丫个臭流氓！” 　　“更流氓的你还没见识了！”某流氓竟然还义正言辞了，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硬拽着她往里面去。 　　 　　当□□的皮肤互相碰触到时，两人的呼吸似乎都有片刻静止。空气里流荡着某种莫名的气息，她似乎在无边的黑暗里看见了他的眼睛，明亮、清澈。最是那一抹动人的温柔，如暗夜的那盏明灯，指引了多少年无望的归途。 　　叶子谦满足的舒了口气，身体有微微的松懈，而被抱住的女生自然也感觉到他此刻的变化。毫不犹豫的用力侧踢，竟然还成功的把少年给一脚蹭开了。 　　叶子谦猝不及防的被她一脚蹬到床底下去了，发出好大一声响，她听着都觉得疼得慌。 　　果然，片刻就听见叶子谦不爽的怒吼： 　　“苏漠，你丫胆儿肥了吧！敢踢爷！！” 　　“踢你又怎么呢！我还打你个臭流氓了！”女生说着话，手中的枕头就直接飞了过来，正中少年胸口。 　　叶子谦被打了个正着，顿时化身为狼，嗷呜一声的扑了上去。两人却在黑暗里扭打成一团。 　　 　　最后终于都累了，两人各自停歇下来。背靠背倚在一起坐着，只听见彼此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比赛似的，一声粗过一声。 　　两人怔怔听着，突然就不约而同的一起放声大笑。笑容放肆而张扬，是属于那个年纪的无忧模样。 　　待笑累后，静谧的空气间流荡的就只有彼此的喘息。一唱一和，难得合拍的样子。却是无比美好。 　　叶子谦突然再次伸手默默抓住她的手，无尽的黑暗里，这对少年男女看不清彼此的容颜。只有心，一寸一寸，相互靠近。 　　“苏漠，我爱你。”无言的沉默里，是谁的誓言坚定响起。 　　在这个初冬的深夜里被漫天神明见证，最是你美好如初，年少爱恋。 　　 ☆、Chapter16陌上花已开，故人缓缓归 　　我相信我的心里，有一个人，也只有这么一个人。 　　可以见证我所有的爱恨衰荣，狼狈不堪。 　　他不是我的爱人、情人、或者亲人。他是比爱人更重要的人。 　　他是我的挚友、蓝颜，和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题记 　　 　　翌日，两人在晨霭暮色中相继清醒。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时，这对少年男女眼前的是对方半梦半醒的那张年少的脸。昨晚两人是一起睡着的，本来各自盖了一床被子，半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床被子竟然纠缠到一处去了。 　　两人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对方有些惊愕的面容。 　　然后，不约而同的惊叫转身，少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少女却是干脆全部钻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看见叶子谦难得窘迫的抓挠着头发，片刻才不自在的道： 　　“我，我去厕所了。” 　　苏漠并没回应他，便见他拿着自己的外套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跑出了房门。 　　拥着棉被，女生慢慢在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终于忍不住，微微的，微微的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两人算是都收拾妥当了，只是经过早上这一出，再见面时，各自还是有些不自在。 　　少年蓬乱的头发已经打理好了，只是穿着居家服一副没睡饱的模样，却也是苏漠从不曾见过的风景。 　　看着从来人模狗样的少年频频打着哈欠，女生不由觉得新奇，忍不住一直看着，顿时让他炸毛： 　　“喂！你看够了没有！” 　　一句话吼得苏漠顿时不敢再看，默默垂下眼，女生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 　　“有什么嘛！昨天不是都看光了。”她说的很小声，本以为少年不会听见，谁知那端却是沉默良久，然后忍无可忍的怒吼： 　　“喂！我都听见了！” 　　“……” 　　“苏漠，你丫果然对我觊觎已久！”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 　　“切——” 　　 　　两人笑闹了一阵后，终于停歇了下来。叶子谦大爷似的坐在他家沙发上翘了个二郎腿，见苏漠愣在那里没事做，立马就特自然的吩咐： 　　“你还傻愣着干嘛啊？做早餐去啊！” 　　“……”苏漠有点无语的看着理所应当大爷似的少年，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屈服问他： 　　“你要吃什么？” 　　“阳春面加糖心蛋。别煮老了。” 　　“……”苏漠无语了一下，点了点头就进了厨房。谁知叶大少竟然也跟了过来，看她麻利的煮面汤，下面条，搅拌荷包蛋。某人笑得就像个傻子： 　　“喂，苏漠，你觉不觉得咱这特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苏漠白他一眼，不理会。他却来劲了，更凑近了点： 　　“你看，为君洗手做羹汤。我主外，你主内，不特像那些结婚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么？” 　　“你滚一边去。不做事就别在这碍手碍脚！”女生用力的白他一眼，已经架好平底锅，开火打算煎蛋。 　　 　　少年却继续嬉笑着，退开一点点，英俊的脸上依旧是志得意满： 　　“我特喜欢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苏漠干脆直接无视了她，熟练的倒油煎蛋，听见他继续不依不饶的声音： 　　“好像感觉看到了我们俩以后的日子。就我们两个人，在这纷纷扰扰的人间烟火里，陪伴，老去，最后葬在一起。人世几十载，一晃眼就过去了。而你还在我的身边，从不曾离去。” 　　少年说得很慢，苏漠的心却跳得很快。无可抑制的，她似乎真的被他的言语所触动。看见了未来的日子。 　　没有惨淡，没有伤害。风风雨雨，都有身边这个已经长成了男子汉的少年和她一起，承担所有。 　　那些未来所臆想的美好画面，似乎有了身边这个人，就再也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难以触碰。 　　 　　苏漠觉得心尖都在抖，偏偏面上不动声色，镇定自若的推开他，她竟还能开玩笑： 　　“叶子谦，你别乱开玩笑。” 　　“这事谁和你开玩笑啊！”少年顿时急了，用力瞪着她，他好看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深情如斯： 　　“就看你愿不愿意呗。只要点点头，那些以后都会有的。” 　　“切！”女生不屑白眼，少年却化身为粘人狼犬，一米八几的个儿撒起娇来竟也毫不含糊： 　　“点点头呗。” 　　“……懒得和你说，我继续煎蛋。” 　　“不成，你不点头不让你煎！” 　　“是你要吃啊，少爷！” 　　“我吃的也一样。你不点头就不让你煎！”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 　　最后在他的软磨硬套下，苏漠才半开玩笑的点了点头。少年却大为高兴，紧固似的圈住她脖子，他笑的几乎见牙不见眼： 　　“媳妇儿，叫声老公来听听！” 　　“你滚一边去。” 　　 　　正闹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两人都愣了愣，苏漠也没多想，只是把锅铲扔给叶子谦： 　　“你先帮我搭把手，我去看看谁来了。” 　　说着，她就洗了个手奔了出去。开门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直到看清楚眼前的人后才彻彻底底的惊住。 　　陆小年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一点，结实了一点。模样倒是没变，依旧是那样苍白到有些自卑的佝偻着背，苏漠却最是欢喜。 　　“大胖。”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被迎面扑来的少女紧紧拥住。苏漠闻到少年身上久违的熟悉气息，心才慢慢安定下来，忍不住有些委屈的抱怨，她说： 　　“小年，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好多事，我都快撑不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少年亦伸手回抱住她，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与珍惜：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这次回来就再也不会离开了。大胖，我会……” 　　 　　他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因为里屋明明显显的传来男子的声音，在这样一个清晨里，在他爱了这么多年少女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媳妇儿，是谁啊？” 　　那三个字像是一把利刃，完完全全刺穿他的心脏。 　　陆小年站在门口傻子似的愣住了，苏漠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偏偏里面的叶子谦一点也不识相，竟然干脆拿着锅铲走了出来，少年白皙的脸上有一点点被油烟熏出来的印子： 　　“到底是谁啊？对了，你家盐放哪了？我都找半天了……”他用手抹汗，半垂着桃花眼的样子，几乎瞬间就能把人秒杀。 　　苏漠看得不由怔住，反应过来才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一旁的陆小年却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静静看着里间出来的男子，他本来温柔的双眼逐渐冷成灰烬： 　　“大胖，原来你有客人啊？” 　　“啊，哦。”苏漠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走到叶子谦身旁给他俩互相介绍： 　　“小年，这是叶子谦。子谦，这是我弟弟陆小年。” 　　两个男子只是默不作声的互相对望着，最后却是陆小年默默笑了。不再看叶子谦，他只是对着苏漠笑的一如既往的宠溺温柔： 　　“看来我的油条豆浆你应该不需要了。” 　　 　　苏漠这才看清楚，陆小年手上还提着早餐。热腾腾的豆浆油条，还冒着白气。 　　心里顿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眼看着陆小年转身就想走。她想也不想的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早餐，笑道： 　　“买了就别浪费。咱一起吃呗。小年，我再给你煎个蛋。我记得你喜欢吃双黄蛋。”苏漠说着，就把陆小年拉了进来。 　　让他和叶子谦在外面等着，她进厨房继续做早饭。 　　叶子谦和陆小年相对坐着，两人似乎都有些别扭，气氛便一直尴尬的沉默着。 　　苏漠出来时便看见两人的尴尬境地，顿时有些怔怔，片刻却是扬起笑容，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桌，招呼两人来吃。 　　 　　叶子谦要的是糖心蛋，陆小年喜欢吃双黄蛋，苏漠自己是最普通的荷包蛋。面条没煮多少，所以每人只装了小半碗。 　　坐在餐桌上，各自沉默的吃着。苏漠想着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正想着了，陆小年就先有动作了。 　　他把豆浆推到苏漠面前，淡淡道： 　　“永和豆浆买的，你不是最喜欢了么？” 　　“啊。谢谢啊。”苏漠有些惊讶，但还是接过喝了起来。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总感觉陆小年和刚才初见面时有些不一样了。 　　正想着，便听见陆小年似乎笑了一下，然后接下来的话似乎就带了些讽刺和挑衅： 　　“我们之间，又何必说这些。” 　　她一愣，看见对坐叶子谦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想也不想，她下意识的就赶紧解释了一句： 　　“是啊。咱俩什么交情，你是我弟弟，我还和你客气什么！” 　　这话一落，才算是安抚了即将暴走的叶子谦。偏偏旁边的陆小年冷笑了一声，意义不明，却实在让苏漠觉得心惊肉跳。 　　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只见他已经把筷子放下，怔怔看着那个双黄蛋。少年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在笑，又似乎很悲伤： 　　“大胖，果然还是你做的双黄蛋最好吃。” 　　“啊？”女生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笑道： 　　“废话！也不看看我是谁！” 　　“切！” 　　 　　两人笑闹着，终于让气氛如常了一点。叶子谦虽然不满陆小年和苏漠这样，但看在苏漠已经完完全全把陆小年定位在弟弟的位置上，便也大度的不计较。 　　这顿早餐，有苏漠的从中周旋，三人虽各怀心思，但到底还是平平和和的结束了。 　　饭后，陆小年还有事，提出要离开了，让苏漠送送他。 　　人家都指名道姓的点名了，叶子谦不可能还不识趣的去凑热闹。所以即便再不情愿，还是乖乖坐在家里等自个儿的媳妇。 　　苏漠吧陆小年送下楼后就打算回去，她今天和叶子谦说好了还得去看看她妈，给她妈拿一些衣物用品什么的送过去。 　　但陆小年却叫住了她，那个少女时期就熟识的男子静静看着她，说出来的话似乎都带了点恳求的悲哀： 　　“大胖，陪陪我吧。” 　　 　　苏漠突如其来的就觉得悲伤，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眉骨间的那道疤痕像是一道浅伤，重重划在她的心底，消磨不了，那些痕迹。 　　勉强扯出个笑容，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欢快一点： 　　“好啊。陪多久都没问题。” 　　“你别骗我了。”少年却只是寂寞的微笑，突然凑近她，轻轻抱住这个心中珍视已久的梦想，他说： 　　“你现在都有男朋友了。哪里还能陪我。” 　　“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弟弟啊，不管什么时候，弟弟都比男朋友重要啦……”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陆小年陡然收紧了怀抱。 　　用尽全力，把她抱得骨头都有些发疼， 　　“小年……”她有些紧张的叫着少年的名字，心底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而被她呼唤名字的少年只是用力的抱住她，发出来的声音如困兽般喃喃绝望： 　　“为什么是弟弟？为什么只能是弟弟！？苏漠，我喜欢你多少年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我呢！？大胖，我不要只是弟弟，我不要当你弟弟……” 　　他的哭喊都掺杂着绝望的味道，那么悲伤，那么无措。竟是让苏漠心如刀绞。 　　可这么多年，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从来以为只是弟弟的男子，原来对她怀抱着这样的心意。 　　可是太迟了，小年。 　　真的太迟了。 　　原谅我，已经不能再给你什么。 　　除了弟弟，再无其他。 　　 　　苏漠怔怔想着，有些难受的闭上眼睛。而陆小年熟悉的气息还是如影随形，不肯放过她一般的痴痴缠缠： 　　“大胖，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吃双黄蛋么？” 　　“……” 　　“你不知道的吧。”陆小年自嘲般的在她耳边自问自答，然后喃喃絮语： 　　“因为温斯年也很喜欢吃。而你，只有碰见温斯年喜欢的东西时才会特别认真。那个时候，你努力学着做双黄蛋，所以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双黄蛋。因为这样好像就能骗自己，你是为我特别去学做的。你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我，只是为了我而已。” 　　“……” 　　“我很可悲吧，大胖？”陆小年的声音渐渐转低，透着无与伦比的落寞，轻易，就能刺透人心最深的地方。 　　“……小年，你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是不要再对你说这些话，还是不要告诉你我爱你？可是，我压抑了这么多年，现在已经连机会都没有了，难道就不能说说么？” 　　“……” 　　“从五岁，到现在的十六岁。十一年，整整十一年。你觉得，这世上，还会有谁，像我一样那么爱你了，苏漠？” 　　“……” 　　“大胖，忘记他们吧。和我走吧。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陆小年了。我有钱了，我强大了，我可以保护你了。所以，和我走吧。从一开始，不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么，他们都是后来才闯入进来的人，所以他们都没有资格，陪你走下去。和我走吧” 　　“小年，你先放开我……” 　　“为什么？大胖，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好吗？从一开始，就本来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小年，你，你先放开我……”苏漠几乎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只能无力的挣扎着，然后那个少年终于慢慢放开了手。 　　 　　陆小年静静看着她，然后慢慢的咬着唇笑了。少年猫一般的双眼中似乎有簇疯狂的火焰在不断跳动，闪着不安的光，危险至极： 　　“大胖，你是不是嫌弃我没用？你觉得你家那个比我有钱比我好？” 　　“你说什么啊！？”苏漠下意识的觉得不对，但陆小年却是笑的越发癫狂：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刚才所谓的那个男朋友是□□的公子吧！他比我强的，不就是那个家世么！？” 　　“陆小年，你神经病啊！” 　　“我神经病！？好！苏漠，你就看看我有多神经病！”少年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背影狠绝，让女生莫名心寒。 　　看着他马上要消失，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叫了出来： 　　“陆小年，你到底发什么疯！？” 　　这句话倒是成功的让少年离去的脚步停住了，微侧了半个脸，隐约还有熟悉的轮廓，但少年的声音却是那么陌生： 　　“我发疯？苏漠，这都是你逼得。你要记住，我和以前那个没有用的陆小年已经完全不同了！” 　　 　　扔下这句话，少年再不停留，转身就走。 　　而苏漠，几乎是无法动弹的怔在原地。 　　心底的不安就像隐藏的巨兽，不可抑止的在慢慢扩散，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却是风平浪静，陆小年自那一天后就再未出现。 　　叶家父母几日后还是找了过来，虽然不满意叶子谦这样的反抗态度。但终究还是拗不过倔强的儿子，答应妥协。然后便开始想办法，着手帮苏漠把林玉琪从精神病院里弄出来。 　　但事情却实在棘手，叶家虽然在这座城市影响不小。但白家和温家似乎不打算善罢甘休，打定主意死磕到底，也让叶家束手无策。 　　毕竟叶述还在任□□，这件事也是他们比较占理。所以一时之间根本就很难解决。 　　可叶子谦不肯轻易放弃，一定要死磕到底，甚至直接对着他爸妈放言，要是自己媳妇的事解决不了，他还不如挥刀自宫去当个娘们！ 　　他爸妈大概是被他这句话震惊到了，顿时开始不遗余力的想方设法。可在所有人都卯足劲的时候，事情却开始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逆转。 　　首先是白家和温家先松动了态度，但却直言并非为了叶家。而是给刚回了国的杜老先生面子。叶家当然知道他们口中的杜老先生是谁，那是最近回国的商界大亨。在本市风头正热，一时无两。 　　但为什么他会出面插手这件事情，叶家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杜家人提出要见苏漠，以及和她详谈她母亲的治疗救助方案时，他们才隐约察觉出某种不安。 　　但人还是要去见的，毕竟人家算是救命恩人，这样殷殷相邀，自然不好拒绝。 　　叶子谦说要陪她一起去，她想了想，终究还是下意识的拒绝，只说如果出事的话，一定会第一个通知叶子谦，少年这才让她一个人去赴约。 　　 　　杜家定的见面地点是本市一家颇有名气的私房菜馆，苏漠过去的时候，杜家人还没来。服务生把她领进包厢以后，就离开了。 　　苏漠一个人坐在那里，到底有些惴惴不安。只能双手紧握着茶杯抿茶，企图打消一点自己心底的不安。 　　但下一秒，门就被人推开。 　　陆小年穿着精致的衣装走了进来，半长的短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竟是让那个从来显得有些弱懦卑微的少年平添出几分潇洒和逼人的气势。 　　苏漠不自觉的抿紧了唇，手下意识的伸到口袋里握紧手机，她来这里的时候叶子谦给她打了个电话，只要按下重播键就能回拨过去。 　　但陆小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随手关上包厢的门，少年慢慢踱步走到她的身前，蓦然靠近，压迫力十足： 　　“我们又见面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没想到是我吗？” 　　“我……”苏漠深深呼吸了一下，平定了心跳才继续道： 　　“小年，你怎么会和杜家人扯上关系？” 　　“因为我就是杜家人。杜老爷子是我过世妈的父亲，我的外公。” 　　一句话爆出几段猛料，苏漠却只听到那一句过世。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小年，阿姨她……” 　　“死了。”少年对着她惨淡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嘴角却红艳，竟渗出几分诡异的味道： 　　“我妈新嫁的那个男人是个混混头子，有点小钱，但对她不好。后来她把我接了过去，就变本加厉了。他总是打我妈，我妈也忍着。因为打完以后他就会给我们很多钱，会负担我的学费，会尽可能的补偿我妈。” 　　“小年……”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后来我妈查出了胃癌，那个时候还是早期，如果做手术还能有希望。但手术费用太庞大，那个男人根本就不肯支付。我妈是被活活拖死的，死的时候只有三十多斤，全身都萎缩了。” 　　 　　陆小年用那么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苏漠的眼泪却直直的掉了下来。 　　她还记得陆小年的妈妈，那是个温柔的女子，脑后总是梳着条长长的辫子，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当年，她还没和陆小年爸爸离婚的时候，经常塞给她糖果，是那种那时最时兴的大白兔软糖，每次都给很多很多。 　　后来，她和陆小年爸爸离婚的时候，大家都说她傍上大款了，是要抛弃那爷俩，自己去享福的。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一句没有辩驳，只是离开的时候看见她后便依然笑得温柔，给她塞了满口袋的糖果。 　　她突然有些想不下去，年幼时的记忆本应该是模糊不清的，现在想起来却并非如此，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竟是分毫毕现。 　　她用力闭紧眼，听见陆小年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上次回来的前一天晚上，那个畜生就在隔壁房间打我妈。我妈哭得嗓子都哑了，但我没有冲出去救她。我不敢。我想要路费，我需要路费。我想回来看看你。我多想，能够看看你。”最后的那句话，似乎无比艰难，一字一顿，连嗓子都听出干涩的味道。 　　 　　“你别说了，小年，别说了……”她终究还是受不了的哭出来声，她从没想过，他会过得这么不好。 　　她从来没想过，他竟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生活的那么辛苦。 　　她想起他上次来时，那些一如往常的笑语。他们打闹，聊天，喝酒，大醉。 　　一切自然的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以至于她真的以为，他过得很好，至少不会太差。不会有这么不堪，不会有这么艰辛，不会比她，还过得不好。 　　她忍受不住那些钻心的疼，感觉到对面的少年伸手替她擦干净那些太过放肆的眼泪，他的声音也带着轻微的叹息，仿佛已经真的能做到轻描淡写了： 　　“大胖，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我难受啊。”女生抬头看他，看他眉骨渐深的疤痕，看他已经在她未曾察觉时光间磨砺出来的那份成熟，陡然就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陆小年，你怎么都不和我说。笨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少年没有立时回答，只是无奈的看着她。眼神温柔而悲伤，带着生活磨砺的疲惫和不符合他年纪的沧桑，再说话的时候又似乎带了几分她曾熟悉的赌气意味，如此孩子气：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陆小年了。” 　　听见他这句话时，女生却奇异的放松了下来。松开手，她似乎终于能把眼前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少年好好看清楚，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个爆栗： 　　“是啊，你不是当年那个陆小年，但你还是我弟弟！臭小鬼，你才离开几年，怎么就变得这么拽回来了！” 　　 　　陆小年被她那个爆栗打得怔住，好半天，才慢慢垂下了眼，少年似乎又回到那个她所熟悉的有些温和到卑怯的苍白少年： 　　“大胖，我只是想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是那么没用了。我真的，可以保护你呢。” 　　“我知道呢。笨蛋。”她不由分说的轻轻拥抱住他，动作自然的就像他们并没有经历过这些分离的岁月里，再回首，你依然在我身边，从不变更： 　　“谁说过你没用啊。你以前也一直在保护我啊。笨蛋，这些我都知道呢。” 　　陆小年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用力的回抱住她，力气大得几乎勒得她骨头发疼。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把头深埋进她的肩窝，仿佛那里是他最后的避难所。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安稳和他所贪恋的温暖。 　　 　　他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想起他的酒鬼爸爸，想起那个凶恶的继父。终于还是忍不住嘤嘤的发出低声的啜泣。 　　然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最后几乎像个孩子，哭得喘不过气来。 　　可苏漠却觉得安心，她最熟悉的陆小年似乎回来了，眼前这个不再是那个陌生到几乎让她窒息的少年。而是她最熟悉，从心底一直珍惜的幼年玩伴。 　　“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恍惚中，是哪个少年的声音殷殷响起，如此无助，孤注一掷般的落寞悲伤。 　　“嗯，我不会离开你的。”又是哪个少女的声音在低低应和，给出承诺，仿佛真的能只是眨眨眼，就一起到老了。 　　 ☆、Chapter17 最美不过你年少模样 　　不管多少年后，我也只记得你。 　　放肆张扬的微笑，迎风飘扬的短发。 　　最美不过你，年少模样。 　　 　　——题记 　　 　　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了原来那般，陆小年现在是杜家嫡孙，杜老爷子以前也有个孙子的，但身来体弱，前几年就过世了。 　　所以陆小年现在是杜家唯一的继承人，身份不知上升了几个档次。小小年纪就是名车接送，身边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完全一副少爷派头。 　　这样的身份也很方便，至少苏漠的妈妈被送进了最好的医院，请了资深的心理学家来开导，甚至还联系了国外的知名专家。 　　陆小年是真的和以前那个卑微怯弱的少年完全不同了，他现在有钱有势，举手投足间，竟也多了几分翩翩风度和不可忽视的气势。 　　只是他在苏漠面前依旧像是最初的那个少年一般，安静、温柔，微笑的时候会有些腼腆，习惯叫她大胖。 　　所以苏漠并未察觉到陆小年的变化，她只当他还是多年前的那个弟弟，只是突然飞上了枝头当了凤凰，却依旧敏感而怯弱，需要她去保护。 　　 　　陆小年利用着杜家的势力给了林玉琪最好的医疗条件，苏漠也渐渐安心了下来。现在她每周去看她妈三次，也的确看见治疗有了成效。 　　叶子谦让她过完这个寒假就回去复课，她想着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便答应了下来。于是叶大少立马就趁热打铁的继续道： 　　“那趁着这个寒假，我帮你补课吧。你这么久没去上课一定落下许多功课。” 　　女生闻言只是不太相信的看他一眼，并不说话，于是立马就让他炸毛：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这种天才教你是大材小用好不好！！” 　　“……切，谁知道你会不会教人啊。”面对他的抓狂，女生不屑的给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于是彻底惹怒了少爷： 　　“靠！这世界上有我叶子谦不会的东西吗！？有吗！？有吗！！？” 　　面对某人如此自恋的宣言，女生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违心的顺着他的话点头： 　　“对。全世界你最聪明。” 　　“知道就好！” 　　“……” 　　 　　不过叶子谦还真的开始给她补课，从他最擅长的数理化到不算差的英语历史政治，叶大少丝毫不愧天才盛名，讲解起来头头是道，就是耐心稍微差了些。 　　好在苏漠不算太笨，除了最不擅长的化学难免有点转不过弯来，其他的都还好。但即便如此，也三番四次遭到少爷打击，每次那位天才校草都用一种‘其实你是猪’的眼神看着她，搞得她自己有时也忍不住怀疑她的智商。 　　但叶子谦教的算尽心尽力，不仅把她落下的这些课全给她一一补上了，还给她巩固以前那些不太牢靠的基础。而且少爷明显是个完美主义者，不做到最好誓不罢休的那一型，有的时候龟毛到苏漠都想叫苦不迭。 　　在又一次为了一道化学题把苏漠骂得狗血淋头后，女生终于怒了。泥人还有三分火了，谁经得住少爷这天天一顿骂啊： 　　“我就是不擅长化学啊！谁像你这么变态，十项全能啊！” 　　“所以我这不是正在帮你补化学吗！这题型这么典型，你都会做错，你说你不是猪脑是什么……” 　　“你够了啊！叶子谦！我不做啦！”苏漠彻底怒了，干脆扔了笔甩手不干。但叶大少又岂是这么好打发的，拿起笔拍到女生面前，顿时气势十足： 　　“你再说一遍！” 　　“……当我什么都没说。” 　　“切！乖乖给我做！这道题你弄不明白，今晚就别吃饭了！” 　　“嗯。”苏狗腿闷闷点头，一副受尽欺负小媳妇模样，让叶大少差点绷不住笑场。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看她埋头做题无比认真的模样，心里又痒痒的，忍不住又一次出声找她说话： 　　“其实我帮你补课也是为你好啊。” 　　“嗯？” 　　“你化学这么差，下个学期进理科班会跟不上的！” 　　“我干嘛一定要进理科班，我选文科不可以吗？” 　　“废话！当然不可以！我在理科班的好不好！” 　　“……” 　　“再说，以后读大学，我们肯定要考同一所大学啊。都是理科，才好选相近的专业吧。” 　　“……” 　　“你还看着我干什么！快继续写啊！我可说到做到，这道题你要弄不明白，今晚就别吃饭了！” 　　“……其实叶子谦，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什么？” 　　“做饭的是我不是你，你哪来的自信要不给我晚饭吃啊。” 　　“咳咳咳……”少年似乎也被她这句话噎的无语，咳了好几声才算缓过劲来，立马板着脸恶声恶气： 　　“反正你不弄明白，今晚就别指望能吃上饭！” 　　“……我明白的。”苏漠垂头丧气，还是老老实实的继续低头研究。然后便感觉少年的手落在她的头顶上，力度适中的揉乱她的长发，他就像在哄自家宠物狗： 　　“乖——” 　　“……” 　　 　　好在苏漠还没蠢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花了几分力气，总算把那道题弄明白了。看着时间差不多，少爷就把她踹进厨房，可怜她刚做完脑力活动，现在又要开始体力活动。 　　手脚麻利的做好饭菜，叶子谦大模大样的翘着个二郎腿，等她把饭菜摆好，才少爷似的开动。苏漠现在完全确定自己找了尊大神做男朋友，看着少爷吃的津津有味，只能无奈叹气，埋头苦吃，冷不防碗里却多了块水煮牛肉： 　　“这个味道不错，你多吃点。你太瘦了。”少年的声音是那种故作镇定的坦然，偏偏耳根子却红得厉害。 　　苏漠看在眼里，忍不住勾唇微笑，也夹了一筷放进他碗里： 　　“你喜欢吃这个啊。那多吃点。” 　　“切——”少年别别扭扭的冷哼一声，偏偏英俊的面容红得像个番茄，颇有几分滑稽，让她差点忍不住失笑出声。 　　 　　吃完饭后，时间也不早了。 　　苏漠便让叶子谦快点回家，毕竟老耗在她这也不好。少年却似乎还是有些舍不得，顾左言右的东拉西扯，明显就是不太想离开。 　　苏漠也不拆穿他，只是陪他随意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等他终于扯不下去没有理由留下的时候，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少爷似乎也有些泄气，忍不住小声嘀咕： 　　“反正我们在一起了，我留在你这里过夜有什么关系。” 　　女生一听顿时无语，她实在低估了叶子谦的下限，于是干脆怒吼： 　　“……叶子谦，你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色狼快点给我滚！！！” 　　少年被她这样一吼，脸色也有些挂不住，却还是死皮赖脸的据理力争： 　　“我又没想过做什么，就是纯睡觉而已……”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是越描越黑，终于让女生脸色越来越难看，干脆不再和他废话，直接开门把他推出去。 　　然后“嗙”的一声把门直接甩到他脸上，关紧上锁。 　　“喂，苏漠，你开门，开门啊……” 　　“我衣服还在你房间里了！开门啊，你想冷死爷啊……” 　　 　　可是不管他说什么，那扇门就是纹丝不动。 　　叶大少站在门外无语了好久，最后实在抵受不住外面的寒风。 　　低声咒骂着无奈离去，女生却靠在门口勾唇而笑，她似乎无比迷恋这些琐碎的小幸福。 　　一分一毫，每个细节，都让她觉得窝心无比。 　　正傻笑着，手机就响了。 　　一接通便是叶大少的河东狮吼： 　　“苏漠，你个狠毒的女人，我外套还在你那了，我快冷死了！” 少年似乎被冷得够呛，声音都在发抖。苏漠往沙发看，果然看见叶子谦那件黑呢子大衣好好摆在那了。她想起他刚才把他推出去时，他似乎只穿了件羊绒衫，难怪会叫冷。 　　 　　想着他那瑟瑟发抖的模样便不由好笑，拿起外套走到外面的阳台上，果然看见叶子谦抱着双臂缩成一团站在下面。 　　这下，她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顿时被眼尖的少年发现，愤愤不平： 　　“你还笑！爷快冷死了！” 　　“我把外套给你扔下去？”她和少年打着商量，看他忙不迭的点头又没绷住脸笑开了。把手中的衣服一把扔了出去，叶子谦竟接的稳稳当当。 　　手忙脚乱的换好，少年似乎终于觉得好了点。却也不急着走，只是站在那里和她隔了几层楼聊天： 　　“我差点冷死了！” 　　“谁让你自己！活该！！” 　　“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冷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多啦！数都数不过来！” 　　“苏漠，一天不收拾你，你丫就皮痒了是不是！？” 　　“切！怕你啊！” 　　…… 　　 　　两人一来一往，隔着几层楼的距离聊的欢快无比。明明该是有些傻气矫情的模样，两人却仿佛一点都没察觉，依旧说的高兴。 　　最后，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便各自沉默了下来。只是彼此的视线还是相对的，舍不得离开一般胶着缠绵。 　　好半天，叶子谦才继续道： 　　“这天可真冷啊。” 　　“是啊。” 　　“该是要下雪了吧。” 　　“也许吧。” 　　两人聊着毫无营养的话题，偏偏谁也不肯先叫停。竟然就着天气又聊了十多分钟，苏漠看见少年一张脸都被冻得苍白，终于还是忍不住，想叫他先回去好了。 　　但还没开口，便听见少年吞吞吐吐的声音： 　　“那个，苏漠，今年过年来我家吧。” 　　“……” 　　“我和我爸妈说了，他们也说好。你来吗？”少年说完以后，似乎有些紧张，本来苍白的脸竟透出几分血色，一双桃花眼灼灼看着苏漠，让她的心脏控制不了的砰砰乱跳。 　　两人隔着几层楼的距离对视良久，终于女生笑了，用力点头，她生怕点轻了那个少年会看不见： 　　“好。” 　　 　　只这一个字，便让少年蓦然笑了。明艳的笑容在他英俊到过分的脸上灼灼生辉，像是三月春花，温暖人心。 　　“那我回去和我爸妈说了。” 　　“嗯。” 　　“苏漠……” 　　“嗯？” 　　“我爱你！” 　　“……”他这句话声音很大，仿佛想宣告全世界这件事情，张扬的一如他的为人。苏漠愣了好久，才能慢慢找到反应。 　　看着阳台下眉目英俊的少年，她也笑，如此珍而重之的回应： 　　“我也爱你，叶子谦。” 　　 　　第一片雪落下的时候，她的声音也恰巧落下。 　　她看见纯白细小的雪花落在少年的肩头，见证了这场年少爱恋。 　　多少年后，不会再有人记得，那场阳台上下的互诉衷肠。 　　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曾经见证，也算美好一场。 　　 　　叶子谦最后终于离开了，带着一场细碎的雪花，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站在阳台上看了很久，直到连背影都实在看不见后，才慢慢转身回房。 　　身体很冷，心底深处的那个地方却很温暖。 　　而这一切，都是来自那个少年。 　　都是来自，叶子谦。 　　她怔怔想着，而后轻轻笑了起来。陡然却听见门铃响，她第一反应就是叶子谦，几步跑过去开门，同时嘴上还道： 　　“你还有什么东西忘拿了……” 　　门口站着的却并非叶子谦，而是满脸酡红的陆小年。她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就带着满身酒意的登堂入室，一屁股坐到她家沙发上。 　　 　　她虽觉得惊诧，还是关好门，进厨房给他泡了杯茶端出来： 　　“你喝酒啦？”这真是明知故问。但一向对她有问必答的陆小年这次却并不回答，只是闷闷接过她手中的茶，一口饮尽，颓败的有些不像话。 　　“你怎么呢？”苏漠到底还是忍不住，坐到他身旁，关切的问道。可下一秒，就被他狠狠压在沙发上，用力堵住唇。 　　苏漠受惊不小，好不容易一把挣开，顿时离他远远地，同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小年，你干嘛！？” 　　“刚才的，我都听见了。” 　　“什么？” 　　“你和叶子谦刚才说的话！” 　　“……” 　　“大胖，你以后会和他结婚吗？” 　　“……”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 　　“我明明，比他们都喜欢你啊！” 　　“小年，你别这样……”苏漠有些心惊的说着，慢慢的，想往门口跑。 　　但还不等她转身，就被眼前的少年一把压住身体。他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灼热的气息打在她□□的皮肤上，烫人的厉害。 　　 　　“小年，你先放开我……”她有些害怕的挣扎着，但少年始终压得紧紧的，力气大而野蛮，呼出来的气息也热得不可思议。 　　她这才发现，这个一直以为是弟弟的男子已经在她无知觉的时光里，慢慢长成成熟男人的模样。这样极具攻击性的样子，几乎让她害怕的颤抖，似乎已经预料到什么，她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小年，你冷静点。我是苏漠，我是你姐姐苏漠啊！” 　　可少年始终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陡然勾唇，牵起一个诡谲决绝的笑容，他说： 　　“这样，你就不会再当我是弟弟了吧。”说着，他的手静静的伸入她的衣底，触碰着她□□的肌肤，虽然在颤抖着，却毫不犹豫。 　　她近乎凄厉的惨叫起来，感觉身上的人僵硬了片刻，然后用力捂住她的嘴，他的动作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残忍、决绝的将她打入地狱。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她的眼眶里。再流出来时，便加重了分量。狠狠的刻入脸颊，疼得刻入骨髓。 　　 　　那实是一个混乱至极的夜晚，她只记得自己像条死鱼般的被身上人翻来覆去。 　　最后的那一刻，是他用力把头埋入她的脖颈，哭得像个孩子。 　　可是真可笑。 　　明明，她才是最受伤的人。 　　明明，是她痛得快要死掉。 　　可隐约间，只有那个少年最熟悉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遍一遍，折磨她几欲发狂的神经。 　　大胖，我爱你。 　　大胖，对不起。 　　 　　醒来时，陆小年就躺在她的身边。脸色惨白，眼中却闪着两簇亮晶晶的火苗，正忐忑不安的看着她。见她醒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开口： 　　“大胖……” 　　“滚出去。” 　　“大胖，我……” 　　“滚出去！” 　　“你别这样。”他几乎要哭出来，不顾一切的想抱紧她，却马上感觉到女生身体下意识的瑟缩痉挛，顿时只能颓然松手，却还是不肯放弃： 　　“我爱你啊，大胖，我爱你……” 　　“滚出去！别让我说第四遍！”苏漠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声调都变得沙哑。但那个少年却只是固执的不愿听从： 　　“大胖，我知道我昨晚那样不对。但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喜欢到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你给我次机会好不好……”他喃喃说着，几乎语无伦次。 　　女生却始终只是缺乏反应的木着脸，只有额上不断跳动的青筋昭显她此时的情绪。 　　 　　片刻，卧室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叶子谦英俊到过分的脸出现在门口，看着两人此时的情形满脸都是惊愕。 　　苏漠曾经因为叶子谦的死缠烂打，给过他一把自家的钥匙。但没想到竟会在此时派上用场。 　　一旁的陆小年看见叶子谦竟有她家的钥匙，眼睛顿时红了。可还未等他爆发，就被叶子谦用力一拳打倒在地上： 　　“你他妈离我媳妇远点！” 　　陆小年被他打得满嘴腥甜，狠狠啐了一口后，亦是毫不示弱： 　　“你媳妇！？大胖是我女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叶子谦当然明白。苏漠当即脸色苍白，而叶子谦全都看在眼里，脑子里理智的那根弦被狠狠烧断，他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和陆小年厮打成一团。 　　 　　而苏漠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个少年，她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用力抓住叶子谦，挡住陆小年的厮打，对叶子谦道： 　　“子谦，算了，你别打了……” 　　“苏漠，我……”叶子谦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似乎难受到了极点。用力咬着唇，薄薄的唇上被他咬的血肉模糊。 　　“算了，子谦。你带我走吧。带我走……” 　　“好。”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叶子谦便抓着苏漠想要离开。而一直被忽视的陆小年终于发狂了。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见一声绝望至极的大叫后，叶子谦就突然倒了下去。 　　 　　苏漠受惊的回头，只看见陆小年手上拿着她床头的那个八音盒，尖角的那个地方，染满了血。陆小年自己似乎也被吓傻了，瞪大了眼，身体不断颤抖。 　　突然像是见了鬼一般的凄厉叫了起来，而后甩开那个八音盒，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苏漠根本就无心再去管他，她只是赶紧蹲了下来，扶起叶子谦，却摸到一手的血。她觉得自己手都在颤抖了，而眼前的少年脸色却蓦然苍白下来，连那张一向红艳的唇也变得青白。 　　“子谦，子谦……”她喃喃叫着这个名字，看见少年慢慢睁开了眼，似乎又镇定了一点。这个时候要打电话叫120，她手忙脚乱的找到电话拨了过去。颠三倒四的把地址说清楚，却看见眼前少年的脸色更白了一些。 　　“子谦，子谦……”她徒劳叫着这个名字，感觉手上的湿热越来越多，竟然惊得连哭也不会哭。 　　但少年还是慢慢睁开了眼，那双最是迷人的桃花眼静静盯着她，却再也没有当年那样锋利的眼神，反而变得涣散恍惚。 　　 　　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拼尽全力的伸手摸她的脸： 　　“傻瓜，会没事的。” 　　“嗯，会没事的。子谦。你说过过年还要带我去你家过的，你说要娶我的，你不能食言。” 　　“嗯。”少年却只是疲惫的应了个单音节，恍惚间，似乎又要闭眼睡去。但她不许，所以拼命的摇着他，所以终于让他没有闭上那双绝美的桃花眼。 　　少年缓缓勾唇，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他说： 　　“你一定要，忘记我。虽然我知道应该说这句话，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少年惨淡的笑着，突然用尽全力的握紧她的手： 　　“苏漠。” 　　“嗯。” 　　“不要，忘记我。” 　　最后那个字落下的时候，他的呼吸也伴随着那个音节永远静止。他年轻的生命终究只定格在那一个惨烈的冬日里。伴随着那场仿佛永远下不尽的雪，悄然逝去。 　　“好。我不忘记你。” 　　她轻声答复着他的话语，诺言一般的沉重坚定。 　　 　　只可惜，最想要的那个人，他已经再也听不见。唯有冬日的那一场祭奠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将一切爱恨归于虚无。 　　恍惚中，是哪个少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轻声笑语，放肆张扬。 　　又是哪个少女在低低应和，轻声言语，如斯深情。 　　苏漠，我爱你。 　　我也爱你，叶子谦。 　　 　　后来，她总是做梦。梦里还是那场落雪的冬日里，他的血染湿了她的眼睫衣襟。然后被凝结成了霜花，风化成了灰烬。 　　蓦然回首，我记忆深处的始终是你。 　　放肆张扬的微笑，迎风飘扬的短发。 　　都在我苍白的记忆里定格、停留，鲜明如昨。 　　那是我此生梦里最好的风景。 　　即便已然逝去，再回首时，最美却不过是你，年少模样。 　　 ☆、Chapter18 那场青春惨烈的落幕 　　后来的我才明白，每个人的青春，都将惨烈落幕，归于虚无。 　　 　　——题记 　　 　　叶子谦死了，头颅失血过多而死。 　　救护车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了，苏漠却还是固执的要把他送到医院抢救。直到收到那张薄薄的死亡证明书后才呆滞般的愣在当场。 　　闻讯赶来的叶家夫妇没有来得及看自家儿子最后一眼，急急忙忙赶到后看到的便只有呆滞的苏漠和那一份太过轻薄的死亡证明书。 　　自家好好的一个儿子，前几个小时还在和他们说话嬉闹。只是出去了一会，那些笑语都还没消散，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林未央接受不了这巨大的变故，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叶书记的承受能力比妻子强一点，却也浑身哆嗦着，不敢置信的反反复复确认证明书上的姓名，希望着那不过是医生弄错了名字。自己的儿子还好好活着，骄傲又放肆，却足够本钱张扬一世。 　　他明明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他去体会。怎么这才一下子，就什么都没了呢？ 　　 　　叶述的手哆哆嗦嗦着，直到医生把他带进抢救室，看见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少年后，他才崩溃一般的哭了起来。 　　年过半百事业有成的男子，此时却痛苦的用手抱着头，哽咽的不能言语。就像个小孩，哭的那么心酸惊慌。而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养了那么那么多年的宝贝却是睡着了一般，除了脸色青白，明明和平时并无二致。 　　可他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有点傲气却带着撒娇的叫他老爸。再也不会得意洋洋又故作不经心的说自己得了什么奖项。再也不会在父亲节或他生日时别扭的送上一个小礼物。 　　他看着他，从那么一小点，长到而今如此模样。 　　翩翩风度，放肆张扬。 　　他明明是世间最好的儿子，最好的少年。 　　可这一秒开始，下一秒结束。 　　世间再无叶子谦。 　　这滚滚红尘，浮华世界。 　　我最挚爱的儿子，你都还没来得及去看，就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你甘心么？子谦。 　　你醒来啊。子谦。 　　 　　医院依然吵闹，不少人来来往往。 　　苏漠感觉到有人在朝着她怒骂，也有人不断的推搡她。似乎有凌厉的厮打落在她的身上，但她始终只是固执的站在急救室的门口。 　　似乎只要这样站着，那个高傲的少年就会从那一端走了过来。嘴角扬起不可一世的轻笑，放肆张扬。 　　他手中的体温还残留在她紧握的手中，那些粘腻的湿意参杂着鲜血独有的芬芳，像是在提醒她，他其实并未离开。 　　依旧好好在她身边，放肆张扬。 　　而下一秒，他就会再出现，勾着唇，笑得不可一世，却是她最为迷恋痴迷的好看模样。 　　苏漠用力的闭紧眼，睁开时，那个少年并未出现。只有一张张惨白愤怒的脸不断闪现在她□□间，然后她突然就痛得站也站不起来。 　　 　　最后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她并不清楚。恍惚间，就像在做一场不真实却醒不来的噩梦，回过神来时，眼睛里出现的是温斯年疲惫又焦急的脸。 　　他浅薄的唇一张一合，叫的全是她的名字。可她一点也不想再听了，伸手推开他，她说：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温斯年并没有回话，只是固执的重新抓起她的手。男子手上的体温是和那个少年完全不同的温润，所以她几乎是被烫着似的甩开，声音也开始歇斯底里： 　　“都说了叫你滚，你听不懂吗！？” 　　“阿漠，你别这样……”男子的眼神似乎越发悲伤，再次抓起她的手，力气大的让她根本无法挣脱这种禁锢。 　　 　　她突然就绝望了起来，用力挣扎着，依旧甩不开那样的禁锢。所以她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叫喊，仿佛疼得厉害，却是人类最本能最绝望的反应。 　　“求求你了，你别这样……”温斯年几乎哭了出来，只能用全身的力气去抱紧眼前像个疯子一样的少女，却还是温暖不了她瑟瑟发抖的身体。 　　好不容易，女生终于不再挣扎，只是身体还抖得厉害，仿佛不能抑制一般，她手脚抽搐的厉害，脸上神色却似乎还算平静。 　　静静看着拥着她的男子，她的声音似乎从喉头里挤了出来，干涩的厉害： 　　“求求你们了。我消失好不好，你们把他还回来。” 　　“……”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好不好。把子谦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啊……” 　　“阿漠，你不要这样。你清醒点好不好，叶子谦死了，他死了……” 　　男子终于也忍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大声吼了起来。但那个女子却只是表情漠然的看着前方，就像一个没了灵魂的玩偶，听不见任何声音，也再也没有力气去做任何反应。 　　 　　“阿漠……”男子只能徒劳的叫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一场深远的救赎。但被叫的人始终只是缺乏反应的怔怔看着前方，不发一语，表情漠然。 　　最终，他还是被她打败。 　　悲伤的沉默下来，静静看着已经痴了的少女，他良久也不曾说话。而苏漠安静乖觉的就像已经死去一般，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但温斯年依然挚爱着她这个模样，紧紧将她拥进怀里。他蓦然笑了，是那种有些病态的疯狂笑容： 　　“阿漠。你只有我了。他们都不在了，你又只剩我了。” 　　“……” 　　“我们会好好在一起。我会好好的对你，我们会有共同的小孩，可以一起抚养他长大，你教他画画，我教他练字。我们会看着他结婚生子，活到七老八十最好。” 　　“……” 　　“阿漠，他来不及实现的东西，我都会替他实现。所以，你看看我吧。”男子的声音慢慢哽咽了下来，但另一端始终是缺乏反应的沉默。 　　 　　他其实明白，她已经再也不会去回应他了。 　　她已经，把他列入了拒绝的名单里。哪怕他再努力、再用力，她的眼里也再也不会有他了。 　　只是也许，那个少女早已去了自己时光梦境的另一头。 　　那里有个少年言笑晏晏，眼眉骄傲，低眉垂首间，皆是最美好的样子。 　　可她是否知道，他也在这里。 　　等了她，很多年。 　　温斯年有些受不了的闭上眼，眼眶很热。 　　他想嘲笑自己的煽情，勾了唇，才发现要笑已太难。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如何笑，都已经忘记了。 　　 　　温斯年把她送回家后，终于还是离开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去处理，他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她。走之前，他看着那个呆呆的少女，终于还是忍不住叮嘱： 　　“阿漠，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女生还是不说话，不言不动的模样，乖巧的让人心惊。但他的确无法一直陪着她，所以只能又徒劳的重复了一遍： 　　“你先睡一下，有什么事和我打电话。” 　　“……” 　　“阿漠，你要好好的。”男子说到这里，似乎也倦累的厉害。一双清润的眼里都透出几抹血丝，但女生看也不看。 　　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机又响了起来，铃声催魂似的，一阵一阵。他知道自己必须得离开了，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解决，她可以逃避，而他不能。 　　微微闭上眼，他终究还是伸手摸了摸一直呆滞女生的长发，温柔的一塌糊涂： 　　“那我走了，阿漠。”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的，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叹气声。空落、寂寥，最后归于虚无。 　　 　　温斯年走后不久，苏漠终于有了反应。 　　她起身梳洗，给自己挑了那件她最喜欢的衣服穿好。站在镜子前，里面的女子苍白如鬼魅，而后微微勾唇，扬起笑容。低眉落眼间，皆是自己也不复熟悉的景致。 　　拿出手机，给陆小年拨电话。响了很久，那端才接通。但却良久也没人说话，只听见他急速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 　　苏漠陡然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起了一身。可她还是开口说话，声音不颤不抖： 　　“你出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大胖，我……” 　　“出来。” 　　冷冷的语调过后，是他轻浅的叹息，只一个字，却蓦然让她心脏揪紧： 　　“好。” 　　 　　说完这句，两人又约好地方。因为陆小年现在还算是个嫌疑人，不敢去太公众的地方，只能去杜家名义下的一家饭店。 　　两人约好时间地点后，便各自挂了电话。苏漠却发现自己的手实在抖得厉害，差点连手机都抓不稳。 　　但镜子里她苍白的面容依旧镇定，和她不断颤抖的身体形成了两个可笑的极端，讽刺至极。 　　她默默看了一会，片刻，便勾着唇冷冷笑了起来。只是眉眼间那点悲伤决绝，如影随形，衬着她清冷的面容，显出几分鬼魅之态。 　　将一把尖利至极的刀收进包里，她对着虚空开口，如此郑重其事： 　　“子谦，你等着我。”她轻声说话，像是情人低语，嘴角那个笑容竟是越发诡异了几分。 　　 　　到了饭店的时候，陆小年早就在那等她了。他要了个豪华包厢，铺着厚厚的绒毯，金碧辉煌，却衬着少年憔悴不堪的脸色，极致的反差。 　　苏漠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发呆。门被推开时，几乎是下意识的瑟缩，一双圆圆的眼睛神经质的盯着门口，受惊动物似的反应。 　　看见苏漠时才安定下来，但片刻眼中又燃起两簇火。几步冲了过来，他只是下意识的叫着她的名字： 　　“大胖，我……” 　　他的话语被她眼中的那些森冷的寒意刺得戛然而止，讪讪的闭上嘴，他眼底的那些光似乎也黯淡下来。 　　苏漠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径直走了进去。陆小年把包厢门关上，跟着她走了进去。 　　 　　两人相对坐着，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苏漠抿唇低着头，而少年则是脸色惨白的看着她，眼底下的黑眼圈深重而明显，衬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单薄的让人觉得可怜。 　　过了好久，少年才迟疑着开口，把面前的茶杯推了过去，声音是刻意讨好的小心翼翼： 　　“这个是云南普洱茶。你爱喝的吧。” 　　他推茶杯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上她的，女生顿时像是被蛰了一口搬得甩开，动作夸张的让他心底那点点希望也冷成灰烬。 　　陆小年觉得嗓子有些堵，看着眼前满脸防备，神色清冷间还带着恨意的女子，他觉得自己疼得几乎要死掉，所以只能徒劳的开口，却是语无伦次： 　　“大胖，对不起，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我知道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 　　“我那天喝了酒，神经特别兴奋，好像一点点刺激都经受不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就都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的……”他说到这里，似乎也真的痛苦到了极致，五官都扭曲成一团，连声音也在发抖。 　　但被他倾诉的那个女生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似乎在看他，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陆小年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了。那些失控的情绪折磨着他几欲发狂的神经，脸上泪在放肆，却丝毫勾不起最爱那个人一眼回眸： 　　“大胖，我要怎么做啊。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看我一眼，你才能原谅我……”他嘤嘤哭着，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终于让她清冷的瞳仁里印进他的身影，可她只是怔怔看着，蓦然勾唇，扬起一个诡谲凄厉的笑容： 　　“你要我原谅你？” 　　“是……”陆小年下意识的答着，心底似乎已经有了预感。 　　果然下一秒，女生就放肆笑起来！突然伸手，她手里握着的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刺得他眼睛生疼： 　　“那你把他还给我啊！那你去死啊！你去死啊……”她歇斯底里的吼着，刀子直直向少年刺了过去。 　　而少年没有躲避，只是缓缓闭上眼，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个淡淡的笑容。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给你。 　　 　　少年怔怔想着，感觉她手臂带着的风，透着苍凉的味道，孤注一掷，决绝、亦是凄厉。 　　死在你手上，也是好的吧。 　　至少，你就再也不能忘了我呢。 　　陆小年缓缓想着，竟还有种解脱的感觉。下一秒却听见利器落地的声音，而后是女生失控的哭声，歇斯底里，彷徨无助。 　　“小年，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子。小年……”她哭叫着他的名字，而他只能怔怔的看着她。 　　心脏那个地方很痛很痛，痛到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能瑟缩成一团，好抵消一点那几乎虐杀他的痛觉。 　　而眼前的女生一开始叫着他的名字，后来翻来覆去，便只叫那一个名字。 　　子谦，叶子谦。 　　到底是要多深重的爱，才会叫的那么凄厉决绝。连他，几乎都感同深受。 　　 　　最终，两人是在仓皇间各自离去。 　　没有告别，亦不需要告别。 　　苏漠回到家的时候，就接到陆小年的短信，只有短短十个字，却让她蓦然疼痛。他说：你放心，我会帮你惩罚他。 　　她看着那苍白的几个字，心里蓦然就疼得厉害，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仿佛，她所有的泪，都已随着那个少年的逝去，一起埋葬。 　　在那场落雪的冬日里，随着雪花，消散于虚无。 　　 　　陆小年的爷爷找到苏漠时，是在叶子谦死后的第四天。他独自一人，来到苏漠家中。虽然早就听过他的大名，但苏漠这次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 　　他和陆小年有些像，都是眼睛圆圆，轮廓深邃的模样，一看就能知道是祖孙。 　　苏漠对他的突然造访并不意外，甚至已经完全想好了所有的对策。冷静的泡茶沏好，她等着他先开口。 　　果然，只是象征性的抿了口茶后，他便开口道明来意： 　　“苏小姐，我这次来，是希望你能离开这里。” 　　 　　苏漠没有开口，只是盯着他，听见他继续说： 　　“虽然我知道这样有些冒昧，但我可以给你提供更好的进修环境。如果你愿意，我能为你写推荐信，帮你举荐到全球最好的学校进修。” 　　“……” 　　“如果你不想去国外，我也可以让你进中国最好的学府。只要不是留在T城，一切好商量。”老人依旧从容的抛出诱饵，但眼前的少女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渐渐有些坐不住，正想再说点什么时，便听见她开口了： 　　“我会离开这里的。但是不是现在。等我把陆小年送进他该进的地方后，我自然会离开……” 　　“你！”杜老爷子似乎真有些动怒，看着眼前表情呆滞的少女，蓦然却又淡定下来。冷冷看着她，他终于不再打算客气： 　　“苏小姐，你大概忘了，是谁一直在支付你母亲的治疗费。” 　　“……” 　　“就算撇开这个不谈。即便你真的把小年告上法庭，顶多也只能算个误伤，他还没有成年，做几年牢就能出来。而你为此赔上你母亲的一辈子值得么？” 　　“……” 　　“苏小姐，你是聪明人，其间的厉害，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明天我会派人来接你。该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杜老爷子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告辞。姿态优雅的无可挑剔，即便已上了年纪，也是翩翩风度。 　　 　　以后陆小年也会这样吧，那个和她一起长大，怯弱不堪的少年也许骨子里就并非是她所想的那种软弱可欺的人。而是未曾长育完整的小兽，一旦长成，便露出獠牙，将所有都撕咬的粉身碎骨。 　　只可惜，她现在才明白。 　　只可惜，她已赔上了他。 　　赔上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买一个这样的教训，未免真的，过于惨烈。 　　 　　那一夜，她都没有合上眼。 　　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睡不着而已。好像闭上眼，那些纷杂不堪的梦靥就又会倾涌而出，吞没侵蚀她，尸骨不留。 　　只是，本来应该静止的时间却似乎过得特别快。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天已经慢慢亮了。她又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才缓缓起身，梳洗，收拾东西。 　　这么大的一个家，真正收起来，却并没有多少东西。 　　仿佛什么都可以丢弃，就连自己，也是可以的。 　　收拾了一个多小时，她提着行李箱下楼。出了楼梯口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奥迪低调的停在一旁，安静的走了过去，车里便下来一个黑衣人给她开门，请她进去。 　　杜老爷子安稳坐着，看见她似乎毫不意外： 　　“我就知道苏小姐是聪明人。” 　　“我可以离开这里，但你要答应我的条件。” 　　“说来听听。” 　　“我要你给我一笔钱，我带我妈离开，以后你们都不准来打扰我的生活！” 　　“就这些？” 　　“就这些。”女生答得坚定，却是让杜老爷子有些出乎意料。暗自叹了口气，他还是郑重其事的答应： 　　“好。我答应你。” 　　 　　有了这句承诺，苏漠便觉得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却是空空落落的感觉。杜老爷子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把事情安排好了。 　　他是希望苏漠越早离开T市越好，苏漠自己也不想留在这里。所以各方面都很配合，本来他是要给苏漠定机票的，但她坚持要坐火车离开。 　　杜老爷子无法，只好给她定了两张去上海的软卧票。林玉琪的病情现在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除了有点怕生，并不会随意攻击人。 　　而且她似乎还是认得苏漠，一般对她的话语都比较配合，所以并不麻烦。 　　苏漠带着她妈在傍晚的时候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告别了这个她生活十七年的城市，伤痕累累，心如死灰。 　　而这一次，她更明白，离开了就是诀别。 　　她甚至来不及去看他最后一眼，可是没关系。 　　子谦，你将永远与我同在，生死相随。 　　 　　和她们同一个软卧房间的也是一对母女，女儿只有十岁，还在读小学，人倒是挺活泼。 　　也不害怕有些神神叨叨的林玉琪，反而很喜欢那个眉眼间总是带了一抹愁色的苏漠大姐姐。 　　苏漠更多的时候，是坐在房间外面，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缓慢也轻柔，能让她的心情觉得平静。 　　偶尔她会把窗户打开，感觉呼啸的寒风吹得她脸颊生疼，才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这天，她又坐在位置上吹风。 　　同房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份报纸。看见她便几步凑了过来，同时嘴上还道： 　　“苏漠姐姐，我们市发生大事了！” 　　“哦？”苏漠兴致不高，只淡淡应了一声，小姑娘却丝毫没被打消兴致，还在叽叽喳喳： 　　“你知道吗？□□的儿子不是死了嘛！” 　　那个死字有些刺耳，苏漠不想再听下去，只淡淡道： 　　“我没兴趣。” 　　“不是姐姐，是杀了他儿子的凶手被抓住啦！” 　　“……” 　　“报纸上说是他自己去自首的。就是前段时间那个大富豪杜家认下的新嫡孙……” 　　 　　小姑娘还在说些什么，她却全都听不清楚。 　　耳朵里回荡的是，他去自首这句话。 　　她突然又想起，手机上那句苍白的话语。 　　你放心，我会帮你惩罚他。 　　 　　原来，你真的说到做到。 　　原来，你真的不曾失信。 　　她似乎又想起那一年，陆小年疯狂冲上去和陈胖子厮打的那一幕。 　　他用力的咬住他的耳朵，眼神决绝又冰冷，却全部都是为了她。只是为了她而已。 　　——可原来，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她怔怔想着。蓦然，心脏就疼得厉害。 　　 　　“苏漠姐姐，你怎么呢？” 　　“啊？” 　　“你为什么哭啊。” 　　“哦，大概是这里风太冷，我觉得疼而已。” 　　 　　 ☆、Chapter19 谁的流年记得我 　　我后来做过一个梦。 　　梦里有温暖的阳光，飘溢的花香。 　　而我站在时间洪流的深处，独自一人，白发苍苍。 　　 　　——题记 　　 　　这真是一个太长久的故事。长久到，有一天，我都忘了原来还会醒来。 　　苏漠在梦里惊醒的时候便是这样的感觉，那些事，久远到仿佛都是上辈子的记忆，只有一个残缺的影子，血色、炽烈。 　　却偏偏还鲜明如昨日。 　　她想她是真的老了。老到，已经再也无法去承担一次那样铭心刻骨的疼痛。老到，已经忘了那些年里自己心心念念的执着。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痴缠些什么，唯一记得的，不过是那个少年的面容。停留在十七岁那个纷纷扬扬的大雪天里，将逝未逝。 　　 　　揉了揉额角，她从床上坐起。再也没有睡意，而身体却冷得厉害。 　　拥着被子枯坐了大半夜，直到天微微泛起白昼，她才如梦初醒。方才坐着，其实什么都没想。不自觉，时间似乎就过去了。就像那些年少的时光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做，恍惚回过神来时便早已今夕何夕。 　　那一端，是稚气少年时留下的最深印记，血溅三尺，犹不敢忘。 　　苏漠闭了闭眼，终究还是起身换衣。再怎么心绪疲累，工作还是要继续，生活还是要继续。人是向前看的动物，不该再被那些早已随风散了的过去牵绊住脚步。 　　 　　出了房门，意外的却看见林静也起来了，正围着个围裙在做早餐。看见她时，便殷殷切切的笑道： 　　“苏漠，你起来的正巧，早餐我马上好了，正打算去叫你呢。” 　　昨天晚上温斯年的突然来访加之深情表白的确是有吓到自己的这个同屋人，虽然后来林静没有问什么，但苏漠看得出她其实好奇的紧。 　　可她和温斯年之间，而今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苏漠不太经心的想着，也回以一个笑容： 　　“那真是谢谢你了。” 　　见她明显不想提昨晚的事情，林静倒也识趣，不再费心去打听什么，两人安安心心的吃完早餐，一同出门离开。 　　下楼的时候，却看见昨晚那个温润男子就倚着墙角站着，换了一身衣服，依旧翩翩迷人的风度。 　　 　　林静愣了一下，苏漠倒是很自在，只当作没看见，目不斜视的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男子并没有出手制止拦住她，只是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语不发的一前一后，就像在演一场只有两人才懂的无声哑剧。 　　林静知道自己聪明点的就该马上退场，这里都是别人的故事，而她其实没有资格去窥探。 　　可她莫名的不想离开，只是跟着苏漠一起走出小区，她俩都要去公交站那边搭车，所以还能一起同行一段路。 　　而她莫名的觉得，在这段路上面一定会发生什么。 　　 　　但事实并非如她所想，至始至终，那个男子只是默默的跟着她们一路走远，直到她们各自上了公车，也没有离开。 　　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又再次伫立在门口，不言不语仿佛一尊被风化的雕塑。 　　此后的日子里，他总是守在她们身边，早上出门，下班回家。他似乎一直都跟着那个叫苏漠的女子，如影随形，就像她的另一个影子一般，无法消散。 　　可苏漠只当做从未发觉过他，每次都是淡然的任他跟着。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仿佛他的执着跟随，一点也不能打动她。她依旧把他忽视的彻底。 　　就这样，两人这样诡异的情形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就在林静都要看不下去时，有一天出门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一直熟悉的男子身影，此后他再也没有出现，一切又似乎回到了寻常。但林静却觉得分外不自在。 　　苏漠倒是依旧淡然，该干什么干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偶尔和她打闹几句，正常的就像从没见过温斯年一般。 　　林静隐隐约约有些为那个温温柔柔的男子不值，但这毕竟是别人的故事，她再八卦，也不好多嘴什么。直到那天周末她和苏漠一起出去喝咖啡，两人点好单，还没坐多久，就有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年纪比她们略长，眼眉里却是岁月磨砺不掉的骄傲锋芒。 　　她自称自己叫做白依依，是苏漠的故人。看见她时，笑的得体又温柔： 　　“苏漠，好久不见。” 　　苏漠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咸不淡的点点头，她似乎并未打算和她寒暄。但那高傲女子仿佛一点也没看出她的拒绝，再自然不过的坐了下来，一幅打算长谈的样子。 　　苏漠下意识的蹙眉，林静也不喜欢这样没礼貌的举动。但两人都没有多开口，便只有那个女子在说话： 　　“说起来，也有几年没见了。你过得还好吧。” 　　“还好。” 　　“对了，温斯年找你几年了。你见到他了吗？” 　　“……” 　　“看来是见到了吧。那他家出事的事你知道吗？” 　　“……你和温斯年，还没结婚吗？” 　　“呃？”白依依愣了一下，才意味深长的笑道： 　　“我俩早吹了。就在你离开T城的时候，我俩就结束了。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你。而我，早已不爱他了。” 　　 　　苏漠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巧这时咖啡送了上来。便接过独自抿着，不再开口。 　　偏偏白依依那么知情识趣的人似乎一点也没看出气氛的尴尬，还是犹自坐着，竟然还点了一杯摩卡，看那架势，是打算和她好好叙旧的。 　　可她俩哪里有什么旧可叙，当年那些根本都不想回忆的过往就像是一场笑话，卡在两人心间，谁比谁好受。 　　苏漠怔怔想着，听见白依依又开口了： 　　“对了。温斯年妈妈前段上个礼拜过世了，你知道吗？” 　　“……” 　　“听说他妈过世前，怎么也找不到他。直到咽了气他才赶回去。前几年他和他妈闹得决裂，这几年一直在外面奔波，没有回去。他妈身体本来就不好，能撑这些年也算是奇迹了。对了，他家的公司也破产了。就是去年的事，闹得很大，很多新闻媒体都去采访了，你知道么？” 　　“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苏漠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依旧美丽高傲的女子一字一顿。 　　 　　“啊，你误会了。我没其他意思，就是难得看见故人想叙旧。你也知道，当年那些人，死的死，残的残，坐牢的坐牢，破产的破产。还剩下几个还能说说话的，也就只有你和我了。” 　　“……” 　　“做什么一脸不高兴的表情。我说的也都是事实吧。不过苏漠，有句话我真的很早前就想和你说了。” 　　“……” 　　“你他妈真是个扫把星！你看看你身边的人，只要是爱你的或者你爱的，都会遭遇到不幸。你妈疯了，叶子谦死了，陆小年被你害的去坐牢。而温斯年一辈子，都毁在你手上。” 　　“……” 　　“苏漠，你说你究竟害了多少人！你怎么就不去死了呢！？你死了，大家不是就都幸福了么！”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几乎咬牙切齿。 　　 　　苏漠的表情却并没什么起伏，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看着她，片刻才淡淡道： 　　“你说完了么？” 　　“……” 　　“我知道这些话，你刚才见我的时候就想说了。正好，一次说个痛快吧。以后就麻烦别再打扰我了。正如你讨厌我一样，其实我也讨厌你。” 　　“哈哈，你果然变了。”白依依冷笑了一声，慢慢站起了身，却并不离开，只是冷冷的看着苏漠。蓦然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对了，还有一件往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好。” 　　“……” 　　“当年，是我把陆小年灌醉的。” 　　“……”苏漠觉得自己太阳穴上的神经激烈的跳动了一下，然后听见白依依继续冷笑的声音： 　　“不过只是灌得半醉，那天他正好看见了你和叶子谦抱在阳台那里打情骂俏的样子。就算我不去灌他，他自己也说不定要去喝闷酒的。” 　　“……” 　　“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深更半夜的闯到你房间去，而且，你竟然还那么蠢的能让叶子谦撞见。” 　　“……” 　　“所以，苏漠。害了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自己！你害陆小年失手错杀了叶子谦，你还把他亲自送进了监狱。苏漠，是你害了他们！”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终于痛快了。脸上露出个得意的笑容，却不曾想，一直低头不语的女子竟然会开口： 　　“你现在来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纯粹不想让你好过罢了。” 　　“是么？你是不是，还想着温斯年？”这样淡漠的一句话却不知是触动了女子的哪片逆鳞，一直高傲从容到不可一世的她竟会突然炸毛： 　　“谁还想着他！我都要结婚了！我只是纯粹看不惯你！不想让你好过而已！！” 　　“是么？”苏漠似乎也不想追究，只是慢慢的吐出这两个字。陡然之间，却像是倦累的厉害一般，连眼睛都忍不住轻轻合上。 　　 　　白依依却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势一般，斗败公鸡似的垂下目光。终究还是承认： 　　“对。我还想着他。我始终不能像你一样，对他，说忘就忘。” 　　“……” 　　“苏漠，其实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你以前这么爱温斯年，也可以说不爱就不爱。当年你和叶子谦那么好，他离开的时候，我也没见到你流过一滴眼泪。苏漠，其实你是没有心的吧。” 　　“……” 　　“不过这样也好啊。没有心就不会心痛，就不会被牵绊，就始终可以向前看。苏漠，我想问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叶子谦的脸？” 　　“……” 　　“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他说话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又或者他说爱你的样子。” 　　“……” 　　“你其实都记不得了吧。你看，人类其实都是健忘的动物。有一天，我也会如你一样，把曾经所爱忘得干干净净。我也会变成一个没有心的人，忘记当年深爱过的那个人。我们都会变成没有心的人，在告诉自己不断怀念时，把那些爱恨遗忘在时光洪流深处。” 　　“……” 　　“所以，即便，我现在还在怀念温斯年。但有一天，我也会忘记他。人这一辈子这么长，我会和别人结婚，我会把他遗忘在时光洪流深处。就像你一样，向前看。” 　　 　　这是白依依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留下这句话后，女子就转身离开了。背影似乎有些落寞悲伤，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那几分潇洒。 　　其实她始终都是洒脱的人，即便为了温斯年多年不悟，但她终究也是聪明女子，懂得看破重来。 　　而她，在曾经那场爱情战场里。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不得不悟，不得不看破。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再也没有爱人的力气了。 　　她所有的感情仿佛都在那场雪夜里随着他的逝去耗尽，再回首时，是现在这个残缺不堪的躯体。死不得，活不了的，苟延残喘。 　　 　　苏漠再喝了一口咖啡，脸色依旧丝毫未变。身旁一直不曾开口的林静却到底有些担心，忍不住道： 　　“苏漠，你没事吧。” 　　“没事。”女子虚弱的笑了笑，神经质的握紧手中的咖啡杯，眼神却似乎看到了很远： 　　“我只是有点痛而已。” 　　“苏漠……” 　　“嘘！我好像又看见他了，但是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好像真的已经记不得他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她淡淡说着，眼眉温柔。而身旁人的呼吸已经再也无法打扰她分毫，她沉浸在自己这场幻梦里。 　　看见了叶子谦、温斯年、陆小年、白依依，甚至白夏。 　　他们都是年少时的模样，音容笑貌，栩栩如生，偏偏那些面容却始终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呐，叶子谦，我已经慢慢记不得，你的模样。 　　你生气的样子，你挑眉微笑的样子。我那么用力，那么用力的想要去记住，这么多年提醒自己一定不能忘记，到头来，却终究还是要爽约。 　　你看，你多傻啊。 　　你怎么就不明白，谁会记得，一个已经再也不曾存在的人。 　　谁会记得，一个已经埋在泥土深处的人呢。 　　我知道，你此时一定暴跳如雷。你想用力的拍我的脑袋，大骂一句：苏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可是，事实上，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已经办不到了。 　　 　　子谦，这么多年里。我终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我终归会忘记，那些太过年少的曾经。 　　虽然它们在我的生命里，的确那么重要。 　　可是那些记忆，并非我漫长的一辈子。 　　所以终将消散，终将褪色。 　　其实，白依依说的很对。 　　我在这些年不断怀念你时，早已把你遗忘在时光洪流深处。 　　就像很久以前我做的那个梦一般，那样温暖的阳光里，是我独自一人，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似乎就是故事的终点。 　　苏漠怔怔想着，终于扬起了一个微笑。眼泪却在不知不觉间，直直，掉了下来。 　　她好像又听见了那些少年男女的声音，梦魇一般，回荡在耳边。 　　 　　苏漠，不要忘记我。 　　嗯，我一定不会忘记你。 　　可是说话那对少年男女的脸，却都已经模糊不清 　　呐—— 　　一辈子这么长，谁的流年记得你？ 　　谁的流年，又记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